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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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長安城人頭攢動,盛況空前,玄武街兩邊不是夾道歡呼的百姓,連後麵的朱雀街兩旁的雅座也已售空。
“今日是什麼日子?怎如此多人?怕是比登基大典還要壯觀!”
“這話可不行說了,那位皇帝手段高明可是得很……”聲音越說越小,恐驚動天上仙人。
“哎喲,你這情報網也太差了些!就前幾日秦將軍大敗匈奴,還抓來了一位王子。我可早就搶到位置了,雞蛋、菜葉早已準備多時了,這一刻等太久了。”
摘星樓雅座中,“郡主,幸虧我們早訂下雅座,不然怕是要擠死在街上,這人也忒多了吧!”
“這一刻大祈百姓等得太久了……”
知訓眼角微微彎成月牙,“郡主快出來看,秦將軍要來了!”
“轟、轟——”地在振動,集市上的雞鴨被嚇得跳出籠子,天上飛滿了雞鴨鵝的毛,小孩也停下嬉笑,大街一時萬籟俱寂。
為首的是身著盔甲的戰士,銀灰色的鎧甲熠熠生輝。少年將軍英姿勃發,他的眼神堅定而果敢,彷彿一頭年輕而凶猛的獵豹。
秦霄雲一個勒馬,馬前蹄揚起又重重落下,帶起小片灰塵,馬嘶吼聲響徹整個玄武大街。
宋真注意到在軍隊正中間有個木籠,籠子上粘滿不明黃色液體,在頂部上還有菜葉。
想來定是匈奴王族的王子,也不知聖上會如何處置?
宋真注意到強烈的視線,她望過去竟是匈奴王子金若日,都淪落到如此地步,還敢瞪她。
金若日眯起眼睛,眼中殺機重重,讓人心生寒意,宋真連忙將簾子放下。
身穿深色衣袍的侍者上前,後麵跟著幾行隨從,“秦霄雲聽詔——”秦霄雲下馬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威將軍秦霄雲,驅匈奴,製千裡,平外賊之事,行嚴軍之風,經此一役,收潁州,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功勳卓著,今封秦霄雲為懷化大將軍,統領羽林衛左騎,加官侍中,特賜帶劍履上殿,賞金千兩,欽此——”
侍者高暢,羽林垂首,玄武街前,百姓高呼,建功賞賜,傳頌萬家。
待者宣讀後扶起秦霄雲,“秦將軍請起,將軍接詔吧!”
“聖上一宿未眠,本欲親自來迎,卻被禦史大夫勸住了。”
秦霄雲欲接過聖旨,侍者吩咐身後的隨從上前,“秦將軍快換上皇上禦踢的車服,宮中已設宴款待全軍,也不好讓百官等待太久,快隨咱家入宮吧!”
“郡主,快回去換衣服吧!再不去宴會就來不及了。”宋真遠遠看著秦霄雲遠去的背影,表哥已與先前不大一樣,變得更加威嚴。
皇宮內通天大亮,無數的美酒盛入金樽,宴席擺得長如虹光,場麵壯觀至極。
宋真一人坐在宴席上,眼巴巴望向玉碗中佛跳牆、黃燜魚翅和燒鹿筋,旁邊是被她冷落的桂花酥餅和洛神清花糕。
在入宮前,嬤嬤告訴她宴桌上的吃食不能吃太多,隻得淺嘗,講究個少,同時應該端坐著,背部挺直,不可以歪著身子或是依靠著扶手或是後背。
宴會可真無聊,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回府。今日知訓規規矩矩站在宋真的右邊,宋真抬起眼來,發現前後方一個男子正看著她,在看什麼?
好笑的是當宋真好奇回望,男子猛地低下頭,她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郡主,那是大理丞白諸清,天武24年的探花,說來也是奇事,他是來自小地方,當年來京城差點連盤纏都冇湊齊,也冇有家族關照,如今卻已身居要職!”
知訓自幼記憶超群,很多東西過目不忘,腦子裡記著京城很多人物,也很機靈聰慧,是母妃留給她的丫鬟。
白渚清低著頭猛得進食,宋真想到什麼就說出口來,“這麼說這位大理寺卿好生厲害,該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怎麼看起來呆呆不聰明的樣子,是不是傻子?
實在是待著腰疼渾身難受,宋真稟告父王緣由,去外麵透透氣舒適會。
深夜幽靜,唯秋風蕭瑟,樹影婆娑,唯宮燈常在,外麵實屬安靜,蟬鳴聲聲入耳,心情不由放鬆。
身後有一股風,宋真施施然回過身子,“表哥,你如今真的很有威嚴!”
秦霄雲欣笑,眼底笑意不見底,“你啊,還是這般聰慧,小錦為何未參加宴會?”
宋蓁:“她今日功課還未完成,被父王勒令留在王府做功課。”
“打退匈奴還有你的一份功,等我尋個好時機定稟明聖上此事!”秦霄雲真情實意大聲保證道。
宋真哭笑不得,她望著皇宮一角,“表哥,不必向聖上稟明此事,你安全回來就好。”
秦霄雲眉眼儘是憐意,“你、你不悔?”
宋真眼眸畜滿星光,她毅然決然平靜道:“從未後悔。”
喧鬨打破了寂靜,辱罵聲轉入耳中,兩人瞧見遠處青石橋上,弱風拂柳,柳枝不堪被折斷墜入深淵。
“咱家不是讓太子不要來這裡,這裡貴人多,萬一太子殿下驚擾聖人清淨這可就不好了,您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啊!”
齊東隅揖手答謝:“多謝總管教導。”
在兩人的眼下齊東隅轉身離開,向著東北角走出,城牆和宮殿慢慢變小變矮。
秦霄雲語氣輕緩道出齊東隅此行目地,“今日皇宮內設宴,太子定是想見聖上一麵,聖上想必不允。”
秦霄雲回身麵對宋真說:“你年紀尚小,不曾聽過宮夜之變,自那一夜太子失去聖心。”
宋真未曾從父親口中聽聞宮夜之變,在她有記憶時,齊東隅已是廢太子,因營養不良而身形瘦弱,竟不及小錦高大。
“聖上之後就未管過太子的死活了?”
秦霄雲語氣低沉,臉色深沉警告道:“天子腳下,言多必失,以後勿提及此事!”
宋真聞言點頭,髮髻上的流珠搖來搖去,在秦霄雲看來竟與身後的柳條一般。
表妹一向沉穩可靠,乖巧懂事,想到這裡秦霄雲就放心了,又恢複從前模樣。
這太子遲遲未立,怕是以後會生出眾多變端……
宋真施禮,輕啟朱唇道:“表哥,宴會上想必有多位大臣想與表哥徹夜長談,表哥先回去吧,我去走走散散心也快散席了。”
“那也好,當心點。”
今夜太和殿裡人聲鼎沸,守衛眾多,宋真一個躍步蹦至宮殿上方,輕點磚牆如輕燕般翻越城牆與宮殿。
景涼閣門可羅雀,仆人稀少,宋真悄然落在黃磚上,輕輕揭開裡麵燈光微弱,燭火被上方氣流吹得東倒西歪,最後炸成火花。
齊東隅坐在小板凳上,用手圍成圈護著燭火,另隻手在紙張上寫寫畫畫,內容是什麼看不見。
從一旁走來個小丫鬟,頭挽珠花身著粉色宮女服,未想這景涼閣還有這份顏色。
“殿下,天涼該添衣。”小宮女拿出鬥篷給齊東隅披上,可以是錯覺,宋真竟身上一暖。
齊東隅放筆穿衣,從方桌下拿出一團黃紙,打開裡麵是一個精緻的小糕點,瞧著挺珍稀。
“這是我從宴會上偷的糕點,你嚐嚐是不是那個味道?”是洛神清花糕,雖然十分珍稀,可是過於甜膩宋真不喜。
宮女倏忽將甜點放入口中,一邊吃一邊搖頭晃腦,“可真好吃,我從前就好這口。”
冷宮缺衣少食,連被褥和柴火也是些稀少珍貴之物,未曾想還有如此溫情,倒是少見了。
這廢太子還怪會享受,在冷宮中還能紅袖添香,實屬快活。
回到府內淵閣,宋真從暗格中取出木盒,取出一隻燕子模樣的鐵玩意,她提筆寫在沾滿書香的素箋上。
廢太子與宮女……宋真想起什麼,將後麵的字劃掉,後來乾脆換張箋紙。
提筆寫到:廢太子一切正常。
宋真將燕子肚皮掀開,放入寫著字的箋紙,她站了起來又拿出一個瓷瓶,在鐵燕子頭上撒下粉末。
撲通撲通,鐵燕子翩翩然飛起來,順著窗戶飛出去,須臾間就不見蹤跡。
知訓輕聲道:“郡主,王爺身邊小廝傳話,讓郡主去在書房。”
宋真自幼不喜他人伺候,所以知訓從未進過內屋,平時傳話在門口就能聽見。
“知道了,我一會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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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將房門關上,“父王你找我?”屋子燈火闌珊,宋懷民背對著宋真。
宋懷民眼眶濕潤,語氣中按捺不住的梗塞,“來,坐下,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父王,我冇什麼,王府平平安安就好。”對於宋真來說,這麼多年了也冇什麼了。
宋懷民表情苦悶道:“如果不是薛姨娘,你母妃第一……”宋真出聲打斷宋懷民的話。
宋真痛心疾首大聲喊道:“父王,那些還不一定的事就不要說了!你這麼想讓小錦如何自處?”
“本王知道,無需你多言,本王從未責怪宋錦,隻是宋真你是本王唯一認可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困住了自己。”
宋懷民揮揮手示意宋真離開,宋真冇有多說什麼,輕輕合上房門,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
錦花園滿滿都是各種爭奇鬥豔的花,與宋真院子甚不相同,處處透著女兒家的明媚。
宋錦身旁的丫鬟知畫俯身告知:“郡主你怎麼來了,小姐已經睡下了。”
知畫四處瞧了瞧,低聲說:“隻是有點夢魘,還時常夢到薛姨娘,從夢中驚醒。”
宋真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我也不好進去,這是安神香,日後你每日在小姐睡前點上一柱。”
“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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