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
喬爽很快就要回去了,分開前,兩人還商量著下次見麵的時間。
回去時扶遙心情還不錯,晚上到家,彆墅院門大開,管家打理著院中的花草,看見她後明顯鬆了一口氣。
扶遙進去時還有些尷尬,她訕笑地打招呼:“您好。”
管家放下手裡的東西:“聞總托我問一句,您昨晚去哪了。”
“我去見朋友了。”扶遙不解,他怎麼突然問起來這些。
管家點點頭,冇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扶遙回到空蕩蕩的屋子,卻先點開搜尋軟件。
她不瞭解江家的產業,隻能從登華入手。
果不其然,社交媒體有人發出一張合照,上麵赫然是江家與聞家的合照。
畫素不高,看時間是十幾年前的了。
但照片背景明顯是一個彆墅群,城堡一樣的房子和翠綠草坪交相輝映,更顯得畫麵下方的兩個小孩生得好看。
扶遙一眼就認出來,女生是江琅,男生則是聞灼。
她盯著盯著,忽然一笑,照片裡的聞灼還是會彎彎唇角,不像現在,永遠都是一副冷淡表情。
扶遙冇有再翻下去,江琅和聞灼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再看下去,像是自己找罪受。
放下手機,扶遙透過巨大落地窗,看著遠處被市區燈光映亮的天,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巨大的落寞來。
聞灼這麼天之驕子的一個人,怎麼會和自己牽扯出關係呢?
第二天上班,同事們在聊八卦,她們離得近,平常見麵也會打招呼,於是她們把扶遙也拉了進來。
其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不過是誰的親戚離婚了,誰的鄰居結婚冇多久就整天整夜吵架。
到最後有個同事喝了一口水,笑道:“說到底,還是不愛了。”
說到底,還是不愛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如魔咒般反反覆覆圍繞在扶遙耳邊。
她開始想起這些日子來聞灼的變化,從一開始高中見麵,到最後他冷漠地讓自己離開那個房間。
想到最後,扶遙心裡冒出一個想法。
也是不愛了嗎?
心裡想著事,扶遙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家路上為了開解心情,她去江邊散了散。
這個時候江邊的風已經有些冷了,扶遙緊了緊衣領,雙手環抱,偶爾路過一些遛狗的和同樣散步的情侶。
有時候從那些小聲聊天的情侶身邊經過,扶遙會下意識窘迫地低下頭。
這是她很久之前想過的畫麵,她和聞灼走在江邊,或者隻是簡單走在路上,可能會聊天,也可能就牽著手,偶爾相視一笑。
她自嘲似的苦笑,不知不覺間,已經從江邊散了回去。
看見房子裡亮著的燈,扶遙一瞬間以為是進賊了。
可她剛拿起手機,就意識到,哪有賊這麼猖狂的。
扶遙走近了些,卻看見門裡門外進進出出的人。
起初她還有些發懵,直到門邊的助理先看見了她:“扶女士,聞總工作繁忙,從今天開始就常住在這了。”
扶遙聞言,更懵了:“他……常住在這?”
進去後扶遙纔在滿屋西裝生活用品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雇的人進進出出搬個不停,傭人們則忙著將東西全部歸置好。
聞灼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聽見動靜後,他回過頭看見扶遙,說了句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你今天加班?”聞灼走過來,扶遙慢慢低下頭,視線裡隻有他熨燙平整的西服:“嗯。”
聞灼忽然伸手,把她被風吹散的髮絲撩至耳後。
扶遙覺得他的手似乎碰到了自己的臉,否則那一塊地方怎麼會陡然火燒似的熱起來,直直燒暈頭腦。
“秋天風大,注意身體。”聞灼隻說了一句,就擦過她走了。
扶遙卻留在原地深呼吸好幾次,才僵硬地放下包。
她從冇有和聞灼如此親密地接觸過。
至少是這麼多年。
那些人很快離開,扶遙洗漱完,就看見聞灼坐在橫台邊,低頭專心處理著工作。
扶遙本不想打擾他,但實在是餓,就小心翼翼地往廚房挪。
但經過聞灼時還是被他發現了,聞灼抬起頭,眼鏡還反照著螢幕的光:“餓了?”
扶遙背後的手窘然相握:“嗯。”
聞灼冇說話,又低頭工作。
扶遙長舒了一口氣,終於進了廚房準備起晚飯。
現在時間不早了,她隻準備做個陽春麪。
但燒水時她忽然聽見身後有水聲,一回頭,竟然是聞灼捲起了袖子,正低頭洗青菜。
扶遙這邊一停,聞灼也抬頭看了過來:“介意我也下一碗嗎?”
扶遙還冇反應過來,手已經往鍋裡多下了一把麵。
和聞灼一起在廚房忙碌的感覺很奇妙。
他洗完青菜遞給扶遙,扶遙將青菜放進鍋裡煮時,聞灼就在另一邊煎蛋,還會問一句“你喜歡吃嫩一點的還是焦一點的”。
扶遙往碗裡夾麵時,不由得彎起嘴角,她隻在家裡看見父母如此默契地下過廚房。
清香的麵端上桌,兩人麵對麵坐著,隻是聞灼的手機時不時響起,他偶爾要回訊息接電話。
扶遙小口小口吃著麵,聞灼說的那些她都不懂,但不知為何,扶遙卻在這氤氳熱氣中想起江琅。
如果現在坐在這裡的是江琅,或許就能和聞灼聊起來了。
吃完飯,扶遙本來想進臥室,但最後她還是坐到沙發上,調低了聲音刷手機。
聞灼依舊坐在台子邊,頭也不抬地處理事情。
扶遙時不時瞥一眼那邊,確定聞灼冇有發現自己,才大著膽子拍了一張他的照片。
照片裡的聞灼背對著光,眼鏡上映得花花綠綠,螢幕泛藍的光照在他臉上,讓他從來嚴肅冷漠的臉都柔和起來。
扶遙看著照片無聲地笑,剛想再拍一張,聞灼已經摘下眼鏡,手指抵住鼻梁兩側揉著。
扶遙立即收回目光,裝作看書的樣子。
隻是心裡浮現了高中時的記憶。
當時她拉著喬爽裝作路過,經過他們班時,總是裝作不明顯地微微側頭偷看聞灼。
當時聞灼也是低著頭專心做題,扶遙還記得那時盛夏熾烈的陽光,和看見他時忽然跳動起來的心。
扶遙有時候會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二十多歲的聞灼,還是十幾歲的他。
這些日子,聞灼果然是每晚都會準時回來,有時候有彆的情況,他還會告訴扶遙。
扶遙也從一開始的緊張不安,變成了到後來能自然地在聞灼回來時聊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聊天時喬爽還笑:“難道是他迴心轉意了?”
扶遙羞赧地扭過頭,嘴上說著哪有,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
到週六,扶遙難得有休息時間,她看著一早起來就在辦公的聞灼,好奇問了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嗎?”
聞灼頭也不抬:“今天事情不多,不用去。”
扶遙點點頭,心裡有些落寞。
還以為聞灼會說是為了多陪陪自己。
聞灼在,扶遙也不出門了,窩在沙發上看劇。
安靜的客廳偶爾響起聞灼和人小聲交談的聲音,與扶遙不時發出的笑聲。
大約快到中午的時候,扶遙有些餓了,剛想問聞灼要不要吃午飯,喬爽的語音先發了過來:“我去,我說那天我們怎麼能碰見江琅呢,原來她家裡的人就在我們醫院住院,我今天碰見她探病了。”
提起江琅,扶遙忽然又想起江家與聞家的那張合影,她想回一條訊息,手懸在螢幕上卻遲遲冇有按下去。
聞灼忽然道:“你見過江琅?”
扶遙一愣,一回頭,卻看見聞灼皺眉盯著她。
扶遙緩緩放下手機,即使之前不認識,她也從冇見過聞灼這種眼神。
探究的、不滿的神情從他極窄的眉眼間畢露,彷彿下一秒就要質問。
但聞灼冇有說什麼,而是合上電腦,走到門邊拿外套。
扶遙跟著起身,她張了張口,想問一句他去哪。
聞灼自顧自穿衣拿鑰匙,開門後留下一句:“有事。”
門被輕聲合上,但在扶遙聽來,卻在心底撲簌簌震落了滿腔碎片。
寬敞明亮的屋子陡然暗了下來,扶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如之前很多個日夜,沉默地縮進空蕩冰涼的外殼。
一連數日冇有見到聞灼,與登華的交易也走上正規,扶遙也冇有理由再去他們公司。
一場雨下得突然,從中午天就開始黑了,臨下班時豆大的雨就落了下來。
部門裡的同事都在抱怨,回家又要淋濕了。老闆助理又來一趟,帶來一個訊息:“今天有個晚宴,老闆讓我帶你和陳姐去。”
陳姐是部門裡的一把手,但扶遙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也要去。
到了地方扶遙才知道原因,也明白了為什麼助理說不用穿禮服去。
宴會廳裡擺了個大桌,間距不小的椅子繞著桌子擺,扶遙與陳姐進去時,對麵還有一些座位空著。
服務員開始上菜,後麵進來的人也陸陸續續坐到對麵。
看見來人的一瞬間,扶遙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那些人分明是之前去登華公司見過的人。
她搭在腿上的手越攥越緊,看見最後落座的人時,她終於如釋重負般地鬆開已經痠痛的手,一直緊繃的肩也重重落了下去。
聞灼穿著較為寬鬆的西裝,頭髮冇有往後梳起,整個人休閒不少。
他一落座,這邊的老闆先舉起酒杯,開始說一些模式化的讚美詞。
不過是因為兩邊貿易順利,利潤可觀,這邊老闆為了能讓登華以後多照顧,特意弄了這次酒席,專門請的是對麵公司和自己交接的那些人。
隻是冇想到對麵還真答應了,就連小聞總也親自過來。
老闆不解,但能接觸到聞灼,自然高興地誇個不停,舉著酒杯幾乎敬了一圈。
陳姐是知道當初聞灼追扶遙的事,因此看見聞灼從未看向這邊時也隻是疑惑。
但看見扶遙低著頭,一動不動雙眼放空時,她突然意識到什麼,打住了八卦的心思。
然而喝多了的老闆怎麼會想到這些,他酒杯往桌上一放,醉醺醺轉到扶遙這邊,然後雙手撐著扶遙的椅背,半炫耀半試探道:“咱們的員工,扶遙,能力一等一的好,這次對接就是她出了大力氣,聞總,期待以後和您的合作。”
他一邊說一邊暗中推了推扶遙,扶遙猛然回神,彆無他法隻能端起酒杯敬酒。
她儘力抬起頭,目光卻往下垂著,隻能看到聞灼前麵的餐盤。
桌上安靜了片刻,聞灼終於理了理衣服站起來,在扶遙老闆陡然僵硬的笑容中疏離道:“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