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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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如此。掌門也冇有法子嗎?”
薑虞倒了杯熱茶,向他道明前因。
這番折騰後二人也無睡意,掌燈相對而坐。
“冇有,想來是心魔,”她舉杯一飲,又停在唇邊抵著杯壁,“可我這是自幼的毛病,不記事時的事情怎麼能擾我至今呢?”
燭光映在薑虞側臉,顯得她像被凃層蜜。
喬伏冬似是看的有些出神,幾刻後緩回神,說:“不記得的事情何須費神去想。”
“你定會睜開眼睛,就如你手中那柄劍般,直視那些妖魔。”
他神色認真,借燈影一看,竟有幾分虔誠。
薑虞心中一緊,莫名的暖意環繞全身。
“我會的。”
她喃喃。
“謝謝你,伏冬。”
對麪人聞言莞爾一笑,漆黑的眸子裡繁星儘顯。
二人待到天色泛白時才堪堪睡去,這一覺醒來便已日上三竿。
薑虞垂頭將衣裳繫好,又對著鏡子梳理好馬尾,見無不妥才推門而出。
一進喬伏冬的屋子便看他麵色有些白,薑虞暗道不好,上前撫住他腕間。
“我醫術不精,怕是看不確切,不過你這模樣像是昨夜受了風。”
喬伏冬撤了下手,“冇事。”
“彆諱疾忌醫,我們吃過飯後就去醫館瞧瞧。”
她神色不似往日,眉頭一皺倒是唬人得很,喬伏冬見狀輕輕笑起,“依你就是。”
這餐是筍蕨餛飩,一咬筍香沁人,蕨菜的苦味祛得乾淨,餡料又和胡椒粉,這胡椒味並不衝,而是多了些提味的妙處。上撒蔥花點綴,一碗下肚極是滿足。
喬伏冬食量小,碗內剩了幾隻餛飩,薑虞見狀拿湯匙舀了過來。
“欸——”
喬伏冬伸手要攔,卻不及她動作快。
薑虞又是一隻餛飩入口,“你這樣不好好吃飯怎麼行,身體是要拿東西養著的,一味隻喝湯藥隻會耗人精氣。”
“你說說,這一路上你吃的還冇我個女孩子多。”
她嚼了嚼,隨即一咽。
“再說,稚子都知粒粒辛苦,你做貫了富家子不知糧米貴,我可見不得浪費。”
又是幾口,桌上兩碗空空如也,喬伏冬見她吃的酣暢饜足,搖搖頭:“在下受教了。”
客棧旁不遠處便有一間醫館。
邁步而進,館內患者並不多,冇過幾瞬就到了薑虞他們。
那醫者見喬伏冬麵色發白,又搭腕附手過去,診脈片刻後提起手旁筆墨,揮揮灑灑地開始寫藥方。
他邊寫邊說:“郎君身體並無大礙,隻是貪涼誤被寒氣入體,症狀並不明顯,喝兩日湯劑就能痊癒。”
“隻是,”醫者頓了頓,擱筆,“郎君體有舊疾,老朽醫術無法診治,也不敢貿然用藥,還請小娘子帶他尋位名醫纔好。”
喬伏冬似是聽慣了這些話,視線向身旁的窗戶打量了幾下。
郎中將寫好的一張藥方遞給薑虞,順帶著向抓藥的地方一指。
“多謝。”
喬伏冬回過神禮貌點頭,隨薑虞起身走遠。
“等到回了龍山,便有師叔替你醫治,師叔醫術高明又輔以體術健體,想來必定讓你健健康康的歸家。”
薑虞將藥方遞給櫃後的少年,那人接後連忙扭身去抓藥。
櫃匣開開合合的聲音此起彼伏,二人正閒聊時四包油紙包裹便束在一起被遞了過來。“小娘子,藥抓好了。”少年模樣憨厚,笑起來更顯得親近。
“多謝。”
二人正要出門,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從門外趕來,那婦人懷裡抱一男童,急匆匆地擦著喬伏冬的肩膀衝了進來,高呼:“救救我兒!”
喬伏冬冷不丁地被撞得趔趄下,往後退幾步,那件翠藍色上衫被男童身上的水沾濕。薑虞下意識抬臂扶了他,卻麵色一凜。
一股奇異味道竄進薑虞的鼻腔。
“可有不妥?”
喬伏冬借勢偏了半個身子,頷首間瞧見她斂了笑意,附在耳旁輕問。
“有妖氣。”
她斟酌片刻,環顧四周後低聲答。
薑虞手掌摸到了喬伏冬半被濡濕的衣衫,眸中閃過一道暗色,她偏頭,看那婦人抱著孩童一路趕去郎中身前。
她與喬伏冬交換個眼色。
二人出了醫館,未從大路離開而是拐進一小巷。
巷內多青苔,順著磚石縫隙爬了出來,許是陽光照不進來,巷子裡一股子黴味。
“我剛纔就覺得奇怪,白日醫館內桌案昏昏,醫者寧可燃燭卻不開窗,想必這窗戶位置尷尬。”
喬伏冬抬下巴,那醫館窗戶就在幾步外。
那窗戶是紙糊得並不遮聲,二人側身在窗下聽了起來。
“先生快看看我兒!”
婦人言語急切被館內藥童緩聲安撫著,卻哽咽間似有啜泣。
那醫者見男童一副溺水之狀連忙吩咐人除去肺中積水,一時間醫館內喧嚷紛紛,不少圍觀的人擠在旁邊。
好在男童命大,咳嗽著睜開眼睛。
薑虞見狀抬手打出一道白光,隻見那光飛入窗縫附在男童身上,頃刻空中顯出一條瑩瑩光線,她偏頭:“跟上我。”
薑虞一路追著那熒光,抬頭一看竟追到了溪河邊,那光卻頓然斷了。
她正詫然,隻見喬伏冬喘著從後麵跟來,連忙道:“對不住,一時心急忘了你……”
“無妨。”
喬伏冬揮揮手朝她一笑。
“可尋到妖物?”
她搖搖頭,看向陡然消失的熒光,翻掌,熒光儘數散去。“這妖溜得極快,想必是老手。”
喬伏冬見她有些落寞,說:“不如打聽打聽?”
說著向薑虞身後看去,薑虞聞言扭頭,見幾個漁夫錯落走來,嘴裡還說著什麼,待近些,便聽見話中有“孩子”“溺水”之類的。
她快步走去,“敢問叔父,這溪邊可是剛剛有個這麼大的男童在玩?”說著在腰間比了下那孩子的身高。
“有!有一個。”
其中一拿著漁網的男人答,又一人接著說:“你們是那孩子的家裡人?不過來的晚些,他阿孃已經把孩子抱去醫館了。”
“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我看不一定,”另一脖掛汗巾的老漢說:“這些日子不少孩子都溺死在這溪裡,想來稀奇的很。”
拿漁網的男人聽後點點頭,“是啊,之前也冇見過。”
“叔父們是說,最近很多孩子都出了事情?”薑虞問。
“冇錯,怪事兒了。我小時候也在這溪裡玩過,這溪水並不急,再者我們蕪城人多會水,不應該啊……”一蠅蟲飛過,男人向肩膀上撓了撓。
“哎呀,我看這水詭得很,最近也彆來這撈魚了,冇得晦氣。”
漁夫們稱是,一眾人說笑著走了。
“如此看來,守株待兔不失為良策。”
喬伏冬凝視這溪水緩緩開口,話罷扭頭來看薑虞,這時薑虞正一掌揮去在眼前飛舞的小蟲,見喬伏冬開口,懵著應句是。
“隻不過這溪邊多蟲,你今夜還是在客棧好好休息吧。”她皺眉看了一眼周遭。
“無事,潮濕處多有蟲擾,我與你一起。”說著,喬伏冬從袖間拿出一瓷瓶。“從域外得來的驅蟲膏,很好用。”
他向薑虞伸手遞了過去。
薑虞見此一笑:“差點忘了,你們喬家走南闖北定是有不少稀奇物。”
“那便一起吧。”她仰頭看向喬伏冬。
正值夕照,天邊雲霞似薄柿色,喬伏冬本眉眼間有冰雪凜冽,此刻卻儘數融去被晃得如鍍金身。
薑虞一怔,被那美人攝住刹那,連忙收回視線將吹散的鬢髮攏於耳後。
溪邊夜時靜無人聲,息間有蟬鳴,除去眼前亂舞的飛蟲倒也是幽靜閒適之地。
幸好抹了藥膏,這些飛蟲聞了味道冇有近身,隻是遠遠地徘徊著。薑虞不願又一孩童陷身於此,拿溪邊青草繚亂地編出個人形。
她手持草人,喃喃:“分而不離,副我心靈。飛神入此,奏我心意。化!”
話落,隻見那草人化作一憨態娃娃,年歲約有六七,眉眼依稀辨得薑虞的模樣。
那娃娃看了一眼喬伏冬,朝他擠眼。喬伏冬覺得甚是可愛彎唇一笑,於是薑虞扭頭,也朝著他一笑,他仔細看了看,那娃娃更像薑虞的小分身了。
薑虞揮手,娃娃便利落地從草間跑出。
“一會兒我不能視物,你就待在此處,若有問題……”
“我會撕碎符篆,
”喬伏冬說。
薑虞眉眼一柔,笑著露出牙齒:“冇錯,就像上次那樣,我立馬就來保護你。”
喬伏冬點點頭,見她垂眸,從袖間抽出一黑布條係在眼上。
那娃娃按著薑虞的意思一直在溪水中戲耍著,突然薑虞身體一緊,悄聲由坐變為蹲姿,如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溪水中探出一個頭,遠遠望去與平常孩童並無二處,它朝娃娃遊了過去,似是戲耍般地二人一齊在溪水中遊動。
片刻後,那孩童的雙手探出水中,竟鋒利如刃,在月光下閃著冷光,作勢就要朝娃娃捉去,若是被它捉住必定穿透皮肉。與此同時,它小口大張。
隻可惜它捉錯了孩子,正當它胸有成竹時那娃娃頓時變回草編模樣,妖物見此身形稍滯,不料薑虞從草後一躍而出。
見薑虞手握長劍向那妖物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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