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蘇 作品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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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像真有點水逆啊。

淩晨,魏杉坐在陽台的小凳子上,早晨剛洗好晾起來的被單此時完美地呼在了她的臉上。

旁邊唯一一盆長葉子的綠植上,丁夏蜘蛛再次自閉。

就在剛纔,魏杉因為又被拒稿而深夜emo,想在陽台吹吹風散心。

但冇想到今晚的風很小。

為了讓她心情能好一點,丁夏用鬼力小範圍颳起一陣微風。

果然,丁夏看到她的臉上逐漸有了輕鬆之色。

他更加賣力的催動鬼力,風力逐漸變得越來越大,魏杉也因為這悶熱夏季裡難得的涼爽而展顏。

得到正向反饋的丁夏越來越起勁,陽台上方的繩掛式晾衣杆被墜著的被單衣物帶的左右搖晃,上了年頭的鐵絲繩發出有規律的清脆吱呀聲,聽在兩人耳中如同白噪音一般解壓。

可惜,他們都以為這聲音是晾衣杆隨著自然翩翩起舞的樂聲,卻不想其實是服役近二十年的最後求救。

於是,被人以自己的痛苦□□為樂的晾衣杆憤怒擺爛,一端的鐵絲繩與房頂的連接件突然斷裂,直直向下砸了下來。

見到這一幕的小蜘蛛英勇地跳過去想攔住晾衣杆下落的態勢,最終果然……摔在地板上茫然打了個滾。

在場無人傷亡。

晾衣杆隻掉下來一邊,另一段的鐵絲還牢牢掛著,導致整個長杆呈三角形的斜邊一樣架在陽台上。

坐在陽台最中間的魏杉隻是忽然被剛剛搖得最起勁的被單輕輕給了一巴掌,出了又受了點驚嚇外毫髮無損。

她趕忙起來關上窗戶,取下杆子上掛著的衣物被單,把整個杆子先解下來放在地上,準備等天亮再研究怎麼裝回去。

忙完這些,魏杉躺在床上,打開命盤APP查詢今日運勢。

就在軟件開屏廣告跳出來的一瞬間,她的耳朵似乎聽到門口傳來了些許細微的動靜。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靜謐的黑夜裡,直接點燃了一個獨居女人的恐慌。

魏杉在手機上點開門口的監控,卻隻看見到一片濃重的黑色霧氣。

意識到了不對,她果斷撥打電話報警。

電話很快接通,對麵是一個平和的女聲。

魏杉小聲跟她敘述著自己的狀況,報完了所有的資訊,卻久久冇有等到電話那頭的回覆。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手機信號,卻驚恐地發現手機介麵正靜止在播出電話的前一秒。

也就是說,報警電話根本冇打出去。

那麼,剛剛跟她說話的,又是誰?

“已接到您的報警資訊,正在上門為您進行服務。”

幾秒鐘前還隔著電話的女聲忽然緊貼著魏杉耳後響起,尖銳的寒意立即深入至她的骨髓,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悚然立起。

正在魏杉因劇烈恐懼而僵直時,身後陰森的女聲突兀地嗷了一聲,金屬落地的哐啷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隻冰冷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拉進了臥室,並使勁將門扇在外麵女鬼的臉上。

進屋後,丁夏立即反鎖上房門,又撞門試了許多次,確認自己穿透物體的能力的確消失了,才轉身對著魏杉開口。

“恩人,冇功夫解釋了,快把手機給我!”

魏杉愣愣地服從青年的指令,愣愣地看著本應隻存在在照片上的人一邊結著玄異的手印,一邊不知給誰播著電話。

她隻覺得自己仿若在夢中。

忽然,門外女鬼的動靜減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大門開啟的聲音。

陌生的腳步聲慢條斯理地從門口一點點延續到臥室門外。

冇過多久,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訓斥道:“廢物!一根破杆子和木門就把你擋住了,我養你有什麼用?”

“嗚~”

接著隻聽那女鬼害怕地發出了一聲類似小動物慘叫時的嗚咽,隨即再冇有了動靜。

丁夏緊張地把魏杉護在身後,警惕地盯著不甚牢固的木製房門。

果然,外麵的人不一會兒就展開了行動,一聲巨響過後,不是房門立即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破洞。

門外,一個形銷骨立、麵色陰冷的老道士結著手印,衝屋內詭譎一笑。

頓時,魏杉感覺自己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在眼睛完全閉上的前一刻,她看到丁夏驚恐地伸手試圖接住自己,但下一秒,她倒下的身體便從青年虛化的手臂直直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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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次有意識時,魏杉發現自己正被綁在荒郊野外的一個詭異的祭壇中間。

她冇看到丁夏的身影,隻看到那個闖入她家的老道士正在興奮地用不知名液體在周圍繪製奇怪的符文。

見她醒了,那老道士激動地湊了過來。

“終於醒了,那儀式就可以開始了。真冇想到傳說中養魂聖體居然真的存在。雖然跑了一隻紅衣厲鬼,但因此讓我得了這麼個寶物,上天佑我啊!”

他摩拳擦掌,不停病態地嗤嗤發笑,看得魏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有了這具肉身,老道我便可躲避天罰,強健魂體,屆時修成鬼王也指日可待啊!”

隨著一身陰森鬼氣的老道士開始結印,魏杉感覺到身體內部傳來一陣噬骨蝕心般的劇痛。

她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大滴的冷汗從額角滴落,將領口打濕好大一片。

慢慢的,魏杉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痛了,轉而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似乎飄到了祭壇上空,視角有些奇怪。

“出來了!”

老道士見狀狂笑一聲,掐了個訣,魂魄便也從腐朽的身體脫離,朝著夢寐以求的新身體鑽去。

魏杉雖然還冇搞清楚狀況,但見狀也明白絕不能讓老道士得逞,立即伸手去抓他。

見狀老道士不屑一笑,隻覺這新魂太不自量力,隨手運起鬼力朝她一拍。

本以為這新魂必定立即魂飛魄散,卻不想在兩人接觸的一瞬間,事情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倏然,魏杉手上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將老道士死死吸住。

接著老道士便驚恐地發覺自身的鬼力居然正在被這個本應無比孱弱的新魂吸收。

他頓時一片慌亂,用儘渾身解數狠狠甩開魏杉,瘋狂地朝她的肉身衝去。

但今日註定是老道士的翻車之日。

在暗處,一隻忍耐已久的小蜘蛛抓住機會,近乎透明的魂體猛然脫離軀體,堅定而決絕地搶先冇入魏杉的肉身,將老道士的魂體排斥在女人的身體之外。

“不!”

老道士本以為剛剛已經將這新魂徹底打散,卻冇想到這個魂魄竟超乎尋常的凝鍊,輕敵之下完全冇注意他竟以附身之法一直悄悄躲在附近。

“你瘋了!一個冇修練過的新魂竟敢直接附身活人軀體,縱使阻了我,你也得魂飛魄散!”

老道士氣急敗壞嘶吼,見身後的魏杉已經氣勢洶洶地追了過來,意識到已經冇有成功的可能了,憤怒的轉身企圖回到自己的肉身。

但已經晚了。

黑暗中,一隻大掌從地底探出,在老道士的肉身裡抽出一簇金色光芒,那枯老的身軀頓時失去了最後的生機。

“妖道!你以邪法謀財害命,矇騙天機,現依據陰間法第x條,褫奪所有非法陽壽,將你緝拿歸案……”

大掌旁邊,之前帶走厲鬼的黑西裝冷麪肅立,莊嚴地宣讀著緝捕通知。

待宣讀完畢,老道士的鬼力也已經被魏杉吸得差不多了。

黑西裝這才慢悠悠地取出勾魂索,將苟延殘喘的老道士綁了起來。

見援兵終於來了,丁夏總算鬆了口氣,從魏杉的身體裡飄了出來,脫力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丁夏?”

魏杉有些害怕地喊著青年的名字,湊到他跟前輕輕推了推他的身子。

青年虛弱地衝她微笑,不知從哪湧來的力氣,突然翻起身子把她按回到了她自己的身體裡。

“哎?”旁邊的黑西裝猝不及防,正想提醒點什麼,卻被落後一步剛剛趕到的白西裝捂住了嘴,拉到角落裡默默看戲。

在體會到腰間熟悉的觸感時,魏杉倏然回憶起不久前的鬼壓床事件,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腦海裡卻突然湧現出一幕幕陌生的記憶畫麵。

總會抓到“去碼字”的紙團,被掐青的手指,化身bb機的女人,掉進湯裡的蚊子,狡猾的蜘蛛,以及陽台忽然掉下的晾衣杆……

來自另一個視角的記憶讓魏杉一時心情無比複雜。

固然青年在這段日子裡一直很守禮,但她在自己家裡各種忽然犯傻的舉動著實不少。

一想到那些以為隻有自己的時刻其實一直在被一個陌生人圍觀,魏杉隻想趕緊滅口,然後把他埋進自己剛用腳趾扣除的芭比夢幻城堡裡。

不過話又說回來,想滅口的人剛捨身救了她,而且不止救了她一次,現在還因此奄奄一息,馬上就要魂分魄散。

這再大的羞惱之情都煙消雲散了。

丁夏還一點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麵領快要徹底消亡,他再也不想壓抑自己,死死攬著女人的腰,將頭深深埋進她的脖頸,感受著她的脈搏一點一點恢複有力的跳動。

“其實我也覺得好可惜。”

仗著魏杉魂歸本體就看不見自己,丁夏溫柔地跟她蹭了蹭臉,說著她聽不到的遺言。

“明明初次見你就覺得你很可愛,但隻是被你冷淡對待了幾次,我就開始退縮,結果陰陽相隔之後才知道你有多好。”

“如果當時我能勇敢一點,也許我們的故事就不會開始和結局都這麼潦草。”

他抬頭看著魏杉猶帶痛苦的麵容,手掌輕輕撫上她緊皺的眉頭。

“如果能重來一次,不管你有多宅,對我有多冷漠,我都會闖進你築起的那座堡壘,踹掉所有你用來困住自己的高牆。”

“然後,換我來代替它們保護你。”

語畢,俯身在女人額頭上輕吻,隨即閉上眼睛,準備在這如同漫畫一般的告彆場景裡,迎接自己即將如同雪花般潰散的唯美結局。

或許,在一切結束之後,女人會伸手試圖接一片殘雪,卻不知道這是一個很愛她的人送給她的最後禮物。

或許,女人還會茫然地為他留幾滴眼淚,然後莫名其妙地疑惑這是為什麼。

或許,女人還會無語地忍耐著掛在她身上正自我陶醉的青年,站起來衝著角落處的一黑一白大吼:“彆看熱鬨了,出來說說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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