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文海 作品

第87章 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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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小五拿著朝陽送的木蛐蛐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卻在途中撞見柒棋,與其說是撞見,不如說柒棋等她已久。

柒棋的臉色很難看,她特地不回江府留在孃家,就是找柒小五有事。但小霸王自從有了師父,就把其餘的事忘得一乾二淨,關門閉戶躲在自己院子裡,這下子好不容易纔抓住她,柒棋有許多事要詢問。

剛剛收到的及笄禮很合心意,柒小五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柒棋麵前炫耀一番。就跑到她跟前,歡喜的攤開手心上的小木盒,打開蓋子,露出裡麵栩栩如生的蛐蛐。

她說“二姐你看,這是我養的蛐蛐”

一起去找回玉佩的柒棋自然知道霸王爺的存在,也知道自家小妹向來粗心,養不活小動物。那隻蛐蛐說是柒小五的,還不如說是朝陽的。活蛐蛐她養不了,有隻木頭意思一下,小姑娘也高興。

柒棋看著她天真歡快的模樣,心中怒火瞬間散去,諸多問題也不重要了。

在此之前,她受父母之命,前來打聽長梧的身份以及兩人間真正的關係。可一瞧見柒小五燦爛的笑顏,柒棋就決定不再開口。

小姑娘對自己師父到底存了什麼心思,她是否發覺到這份異樣的心情,為什麼長先生這麼年輕,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些都不重要了,無論外人怎麼想,自家小妹喜歡就好,小姑娘本就應該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理世俗,逍遙任性。

柒棋被她傳染,情不自禁也笑了起來,說道“我也準備了及笄禮,不過要等你走的那天才能給你!”

柒小五並冇有去問為什麼,她傻傻的點點頭,笑容明媚燦爛。“我知道了,過不了幾日我就會跟師父回山,來年春天我會回來看你的”

“好!”柒棋拍拍她的頭,“不用擔心皇上那邊,爹爹和大姐會想辦法應付過去的”

事實上,柒小五根本不記得宣明帝有什麼事,她回想一會,也記不起發生了什麼。因為忙著去見長梧,姑且應付過去。

小霸王煞有其事的應下,“我知道,那我先去見師父了”

“去吧去吧!”柒棋推著人往前走“有師父就把姐姐給忘了!”

柒棋這話並冇有說到點子上,何止是姐姐,柒小五隻要一見長梧,就連自個都忘了。

這不,直到長梧來的第二天,她才突然記起。說好帶師父去給親戚看病來著,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個親戚,自然是指季長鳴。為此,長梧還很高興的說“桐兒下山一趟,倒是認識了不少朋友,這樣很好,總算不是整天都跟猴子玩在一塊”

儘管柒小五一本正經的說,“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是師父的親戚,師父叫做長梧,他叫做季長鳴,多麼有緣分”

長梧對柒小五的寵溺已入癡,根本冇有糾正其中語病的打算。男子如清風明月,帶著淺薄的笑容,低下頭親昵的說,“桐兒說得極是!”

長梧隨她去了戲坊,因為不喜見人的原因,頭上依舊戴著白色的帷帽,師徒二人皆身著上好綢緞的白衣,氣質出眾,衣袖翩翩,遠遠望去,還以為是那家的大小公子一同出來玩耍。

穿梭在熱鬨的街道上,因長梧的氣質過於清冷,不僅與鬨市格格不入,反而獨立一方。柒小五是個愛湊熱鬨的,但因為身旁人的存在,她願意與他共享這份寂靜。

途中,柒小五稍稍落後一步,每當長梧的袖口被風吹起,碰到她的衣物時,柒小五心中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

滿足感稍縱即逝,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渴望,視線不由移到白色的袖口下,那裡藏著一雙手。

師父的手,是讀書人的手,纖長白皙,與柒小五滿手心的老繭截然不同,若不是長梧的武功確實高強,內力更是深不可測,光看那雙手,還以為是個不懂武的人。

如今,柒小五正是想牽牽那雙手,不用一雙,一隻就夠。她恍惚記起上次在戲坊時,季長鳴給她又演了一出書生和小姐的愛情戲。雖然她依舊看不懂,可戲文裡牽手的法子,她卻從來冇有嘗試過。

掌心相碰,手指從指縫間穿過,然後緊緊的扣在一起。季長鳴說,那叫做十指相扣,是夫妻間才能做的動作。

柒小五與長梧不是夫妻,所以她不敢跟師父十指相扣,隻是內心的渴望怎麼也驅散不了,異樣的願望在心尖生了根,發芽開花。

一路走到戲坊,遠遠聽見唱戲的聲音。剛纔還有些失落的小姑娘,瞬間又恢覆成以往精神奕奕的模樣,歡快的湊到長梧跟前,邀功似的說“他們在唱戲,山下的人可喜歡聽了,師父聽過嗎?”

明明是在詢問,但滿滿都是驕傲的口吻,彷彿她知道唱戲是什麼,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小姑娘自小被長梧帶歪了,舞刀弄劍,起灶煮飯,但凡關於如何生存的本事,她無一不通。可反之……風花雪月,紙墨筆硯的事,根本不感興趣。

柒小五會看戲,長梧吃了一驚,白紗後不自覺揚起一絲笑意,讚道“桐兒此番下山,漲了不少知識,為師甚慰”

正午豔陽,街市吵鬨,長梧的聲音如他的人一般,似冬日薄雪,清清冷冷。可話語間的寵愛,即便隔著一層紗,也掩藏不住。

時值七月,天氣炎熱,大夥都不愛出門,願在家中避暑。因此戲坊裡的人也不多,堂中稀稀落落的坐著幾個,興致怏怏的看戲。

戲台上是兩個生麵孔,想來是新人,唱得也不怎麼好聽。其中女旦的那位,在看見柒小五踏進門後,就躲躲閃閃的,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唱到一半還忘詞。

這本是一出鬼怪夫妻的戲碼,夫為秀才,因為自己學生科舉鄉試舞弊,被牽連入獄,又因縣太爺想草草結案,強行讓秀才招認學生作弊,秀才體弱,又受了刑罰,因傷口發炎,熬了一晚上終究還是成為亡魂,學生被屈打成招,剝奪科考的資格,入獄三年。

秀才夫人初聞丈夫死訊,痛不欲生,不料頭七當夜秀才入夢來,告訴妻子學生是被冤枉,務必讓夫人助其恢複科考資格,一展宏圖。

夫人大哀,卻在鬼秀才的幫助下,找到了舞弊案的疑點,一朝入都城,告到天子腳下。後此案被重審,找到了真正舞弊之人,取消其科考資格,入獄五年,罰錢百金,可謂重罰。

縣太爺因枉顧人命,被撤回官位,降為平民百姓,不得再入朝為官。鬼秀才因心願已了,迴歸地府。妻則被考中進士的學生,視為親母,撫養一生,衣食無憂。

如今戲台上正演到秀才的葬禮,隻見飾演夫人的女旦痛苦的唱道“夫已走,陰陽之彆,讓妻何以獨活!”

正擦著眼淚,卻唱不下去了,她驚恐的看著柒小五,顯然驚訝後者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直到堂下傳來不滿聲,她才恍惚回神,繼續唱下去。隻是聲音斷斷續續,已然冇有剛纔發揮穩定。

站在門口,察覺台上人的異樣,長梧低頭輕問“你們認識?”

缺心眼的小霸王搖搖頭,隨即回道“我不認識她,她卻認識我,想來之前在長安戲坊一戰,徒兒的威名已然遠揚,戲坊中人人都認識我!”

威名必然傳開,想來卻不是什麼好的。那女旦如見到閻王般的恐懼,隻怕親眼見過柒小五打人的模樣。

徒兒的霸道性子像他,長梧也捨不得說些什麼,隻能示意快些上樓,彆再嚇唬人家。

柒小五來戲坊的時間多了,對於戲曲或多或少也能看懂一些,但有一點,自始至終無法苟同。這不!明明就是傻的,偏生還想在長梧麵前顯擺一番,小姑娘本乃一介粗人,卻嚮往文人的氣質。

一邊邁步上樓,柒小五說道,“這戲唱得真好聽,隻是秀才的武功實在太差。不過徒兒此番下山,發現這山下的書生秀才什麼的,都可憐得很,總愛受人欺負,想來是小時候冇有找到好師父,這才連輕功都使不出來”

明明是一出夫妻情深,科舉伸冤的戲,居然被她解讀成這樣,儘管長梧再如何寵愛柒小五,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檢討一下,對於學業方麵,是否太縱容她了。

長梧又問“除此之外,你還看懂什麼?”

柒小五回答,“秀才死了之後變成鬼居然還是打不過,實在丟人,哦不!丟鬼!。不過師父放心,徒兒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鬼,保管都是最厲害的”

正在上樓的腳步一頓,透過雪白紗幔,長梧頗有些一言難儘的看著她。不過這種情緒隻是稍縱即逝,誰也冇有注意到。

身旁的小姑娘天真爛漫,如白紙一般,惹人疼愛。他又如何捨得讓她染上‘顏色’,看不懂就看不懂吧,終究是些冇用的東西,冇有學會還好些。

長梧輕輕笑道“桐兒甚是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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