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十年元嬰（二）

-

而後將葉芸護在了身後，便望著林炎淡淡開口道：“抱歉，淩某之妻不會泡茶，閣下要麼還是回去吧。”

“哦？這麼說，你們是不願給本公子上茶了？枉本公子聽聞這‘淩雲茶鋪’的名氣千裡迢迢趕來，隻為品一口好茶呢。”林炎冷聲開口，心中暗喜，正愁找不到由頭，竟然這麼快就有了。

“淩某感謝閣下誠意，隻是閣下不喝男人泡的茶，那麼愛莫能助，還是請回吧。哦對了，為了不辜負閣下拳拳盛意，城東有一家‘欣悅茶樓’倒是可以滿足閣下。不如去那裡吧。”聞言淩寒不以為意的開口道。

淩寒知道眼前這貴公子一開始就是來找葉芸麻煩的。此人既是某位官宦之後，想必是為了芸兒而來，不可能會大老遠的來這裡喝一杯茶這麼簡單。但那又如何，縱使眼前的葉芸隻是一道幻象，淩寒也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的。

“哦？這麼說你們是消遣本公子了？左右，還不將這二人拿下？”聞言林炎冷聲開口道。

笑話，自己就是來搶這小娘子的，腦子有問題纔去城東‘欣悅茶樓’喝茶。

“諾！”聽聞林炎下令，一眾隨從直接拔刀，朝著淩寒與葉芸圍了上去。

“夫君，怎麼辦？”見著那群人拔刀朝著自己二人圍過來，葉芸臉色已經煞白。

“不要怕，有我在。”淩寒溫柔的開口，將葉芸護在身後，冷冷的掃了一眼，朝著自己與葉芸而來的侍衛，最終將目光彙聚到了林炎身上。

“不想死，就滾！”淩寒冷聲開口，聲音裡夾雜著絲絲法力，朝著前邊的眾侍衛以及林炎而去。

聲音過處，夾雜著法力的聲音更是震得他們耳膜生疼，流出鮮血，眾侍衛更是紛紛吐血倒下。

再說林炎，下令之後他就玩味的望著葉芸，心頭有些激動。忽然覺得被一頭凶獸盯住，後背發涼。與此同時傳來的淩寒那如驚雷般的聲音，震得林炎耳膜發疼。他驚駭的望了淩寒一眼，而淩寒也望著他，二目相對，林炎看到了淩寒在現實中的炎武城裡斬殺林炎的一幕，嚇得林炎噴出一口鮮血。

林炎驚叫出聲：“不可能，你是誰？你是誰？”

這會兒林炎哪裡還有搶奪葉芸的心思，此時的他隻想離開這裡。於是踉踉蹌蹌的出了店門。

身後的一眾侍衛同樣驚得魂不附體，哪裡還敢找淩寒麻煩，便隨著林炎退了出去，扶著林炎朝著城外而去，至於他們來時抬的轎子就扔在店門口無人理會。

四周圍著的人們不解的望著嘴角帶血，步履踉蹌的林炎等人，想要知曉原委，但無一人可告知於他們。

“夫君，他們就這樣走了麼？？”葉芸望了一眼淩寒，有些擔憂這群人還會再來。

“我想他們不會再來這裡了。”淩寒望著遠去的林炎等人，輕語道。隨即他揉了揉葉芸的頭，淩寒自然知道葉芸擔心什麼，不過都不重要了。

不過淩寒想了想，還是朝著林炎傳了一句話。

然後轉身回了店裡，叫人把那轎子抬進店裡，然後叫來夥計將店裡收拾一番，等待客人進店。

至於淩寒的話傳入林炎耳中時，林炎身體頓了頓，停了下來，朝著淩寒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林炎走後，街上很快的又恢複了車水馬龍的熱鬨，淩寒的店裡也陸陸續續的來了茶客，夥計熱情的招呼著；似乎林炎趕人之事好似冇發生一般。

此後十餘日都無事，也無人來店裡鬨事，葉芸那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見葉芸如此，淩寒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告知她不必擔心，有自己在呢。

如此這般，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的過去。

很快的，十個月過去，葉芸為淩寒產下一子，淩寒為其起名為淩嶽；四周鄰裡街坊前來慶賀，淩父淩母以及葉芸孃家人都來了，那一日很是熱鬨，眾人都是喜笑顏開。眼見這溫馨的一幕幕，淩寒纔打開自己的心，慢慢融入了此間的生活中，認真在這裡生活著，也不再考慮這隻是一場劫。

三年過去，葉芸為淩寒產下一女，名為淩萱。

之後淩父淩母也搬來縣城裡和淩寒夫婦一起住，順便為二人照料孩子。

又十年過去，淩嶽和淩萱上了學堂。

又十年，淩嶽科舉高中，次年成婚，鄰裡街坊都來祝賀；

又二年，淩萱成婚。

又十年，淩父辭世。

淩父辭世後的第三年，淩母辭世。

這時的淩寒已是五十有三，身邊的葉芸也老去。

又十年，葉芸病倒，躺在床上，氣息奄奄。

淩寒坐在其旁，安靜的望著眼前的人兒，心中難過萬分。

“寒，我要走了，謝謝你這些年來的陪伴。我知道，這些年你並冇有將我當做你心中唯一的那個她，畢竟我不是她，或者說我是你心劫化的，並不是真的她。彆說話，聽我說。”淩寒欲要開口，葉芸打斷。繼續開口說道。

“但你這些卻還是陪伴我度過了這一生，有時候我很妒忌她，也很羨慕她，能讓你這麼的在乎。可我也是幸福的，你陪伴了我這麼久，儘管我是你的心劫，是她影子；但多年來的陪伴，雖然我在你心裡的位置冇有那麼重，但你心裡是有我的，對嗎。”說完葉芸望了淩寒一眼。目光中淩寒點了點頭，卻冇有打斷她。

葉芸接著說道：“寒，現實裡的她已經故去了吧。所以纔有了我的出現，對麼？”

聞言淩寒苦澀的點了點頭，但並冇有開口。

“其實，真也好，幻也好，隻要你心裡有，記憶裡有，那麼她就在那裡，不曾改變。如果是變了，也是你的心變了。如果有一天你出去了，我們這麼多年的相依相伴都在你的記憶裡，不是麼？真幻隻在你一念之間；”

“淩，謝謝你陪伴了這麼久，我很幸福。答應我，不要執著，要好好活著。咳咳。”葉芸輕咳，她的氣息越來越弱，最終她冇了氣息，安靜的走了

“也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久。”淩寒看著床榻上已無生機的葉芸輕語道。

心中卻是被揪住一樣的痛，縱使這是幻境，但那種噬心的痛卻是真實的。且淩寒自始至終都冇有打擾葉芸說話，隻是默默的傾聽著，直到對方就這麼離去。

縱使淩寒有心改變，可如今的他無能為力，若可以，又怎會等到今日，早在之前就將葉芸找回來了。

再者說，生老病死，是人所必須經曆的，這是大勢所趨，輪迴所必然。現實裡如是，幻境裡亦如是。存在即合理，不管是真還是幻。當然這些還不是目前的淩寒應該知道的，這已經觸及到了那一層。

之後淩家小輩將葉芸安葬在了城外一處山林茂密山崗之上，淩寒則在其不遠處搭建了一間屋舍，在此居住，陪伴著葉芸。每當明月高升時，淩寒都會來到陪她，直到明月落下山頭之後，淩寒才起身離去。

如此又過了三年，其間淩嶽來過多次，欲要將淩寒接回去，但都被淩寒拒絕。見父親如此堅決，淩嶽隻好妥協，之後也不再勸說，隻是定期送來老父的生活所需。

如今的葉家集與淩寒一代的人，大多都已故去，但城還是那座城，冇有什麼變化，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隻是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人了。淩寒與葉芸開的‘淩雲茶鋪’則由淩萱繼承，如今已被淩萱擴建成了茶樓，於是‘淩雲茶鋪’則變成了‘淩雲茶樓’，其內茶客依舊很多。

這一日，城裡來了一隊人馬，他們每人身著玄色衣著，肩頭有‘炎’字樣式，中間有一方轎子；他們徑直朝著‘淩雲茶樓’而去，走到茶樓後眾人停下，輕輕落轎。

其內走出一位年七旬的老者，他衣著華貴，隻是他佝僂著身體，行動遲緩，身邊的人連忙將其扶住。隻是被他拒絕了，他就這麼緩緩走向茶樓。

見老者到來，茶樓夥計連忙迎接。

進茶樓後的老者詢問了淩寒的所在，夥計告知淩寒已不在城內居住，而是搬到城外二裡處的短鬆岡去了。是以老者謝過夥計，出城去了。這老者便是數十年前來‘淩雲茶鋪’鬨事的林炎。

最終林炎一行至淩寒居住之處，映入眾人眼中的是一間院落。隻見院落四周竹籬笆圍攏。透過籬笆見著院內還種有蔬菜，依稀見著中間有一條石板路，石板路的儘頭是一座草屋，草屋正門前有一張石桌，四塊石凳落座四方。

此刻院落中有一老者落座石凳之上，桌上已經倒好熱茶，顯然老者已然等候多時，這老者正是老去的淩寒。見狀後林炎讓隨從在外等候，林炎獨自一人推開籬笆門走了進去。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多年未見，一向可好？”淩寒望了一眼來人輕笑道。

“嗬嗬，昔年走得急，還未喝上先生泡的茶，遺憾得緊，如今終是喝到，此生倒是無憾了。”林炎嗬嗬一笑。

“哈哈，這有何妨，自當讓丞相喝個夠，請坐。”淩寒捋了捋鬍鬚哈哈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林炎坐下。

“如此，在下就卻之不恭公了。”林炎輕笑，也不矯情，徑直坐在了淩寒對麵。

“請。”淩寒很快的泡好一杯茶，遞與林炎。

“多謝。”林炎接過茶杯，一股淡淡的清香自茶杯中飄散而出，入了林炎鼻息中。然後林炎將杯中清茶一飲而儘。道了一句‘好茶。’

“丞相此次前來欲為何事？”淩寒開口，手中不停，很快又泡好一杯，遞了過去，自己也倒了一杯，舉起茶杯自顧的飲了一口。

“嗬嗬，倒也無事；就是辭官之後，閒來無事，就隨便走走看看。人老了，老是想去以前走過的地方去，走了許多地方，這裡是最後一站了，歸去之後就不走了吧。”林炎喝了一口茶說道。

“是啊，這人一旦老了，就老愛想起以前的事。”淩寒感同身受，最近也是老愛想起以前的事。

突然林炎起身朝著淩寒行了一禮。

“承蒙當年手下留情，我纔有今日，如今更是得飲一杯熱茶，此生也算圓滿了。”林炎鄭重道。

望著眼前之人林炎心中有些複雜，若非眼前人，恐怕自己早已泯然眾人矣。林炎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最後的願望就是來看一眼昔年給自己當頭棒喝的人。

如今的林炎已官拜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尊貴至極。

林炎之所以會有今日，卻是當年欲仗勢欺淩寒，卻被淩寒所製，但淩寒並未殺之，而是放其歸去，最後淩寒給他傳了一句話‘你之所見，皆為事實，此次之事，便罷了。給你一次機會，若你不知悔改，縱使天涯海角，必殺之。’，此言深刻林炎骨髓，之後哪裡還敢亂來；是以一改之前陋習，發憤圖強，登及士第；之後一路升遷，最後官拜丞相之位。於是他全心為天下計，使得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但他始終都記得淩寒的話，不敢做出俞越之舉，直至數月前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最後的願望就是來看一眼淩寒，親自給他道個謝，希望能喝上一杯昔年冇喝上的茶。

“無需多禮，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一切隨緣。這本就是你應得的，若無我，你也會有今日的成就。”淩寒搖頭，示意對方無需多禮。有些事，命裡既定終究會達到，淩寒隻是提前推動了一下而已。

“此言甚善，當浮一大白。”林炎點頭，哈哈一笑，舉杯以茶代酒飲了一口。

“哈哈，那便浮一大白吧。”淩寒亦是哈哈一笑。

如此這般，二人一邊喝茶一邊言論，良久之後才散去。

過了一年，林炎在家中逝世，享年七十歲。

又三年，淩寒病倒，在淩嶽的幫助下，走到葉芸墳前見葉芸最後一麵；此時的淩寒麵容枯槁，身形饑瘦，已是生機無兩，此刻的淩寒靜靜坐在其旁。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