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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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II
祭典-ceremony-
V
饕宴
1
我對小景說,我們離家出走吧。
我眼淚汪汪哭腫了雙眼,臉上帶著烏青。
小景死死盯著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我和小景回到王國,做好旅行的準備。我們把帶來的換洗衣物塞到包裡,疊起毛毯用繩子繫好,摔碎了王國的貓型金庫,把裡麵的硬幣放到錢包裡,拿出儲存的全部零食,兩人分著打包好行李。
我們打開旅行手冊商量到最後,決定前往北海道。因為感覺北海道冇什麼人。而且北海道有很多樹,應該也有很多湖。
「我們去尋找和王國一樣的地方吧。」
我對小景這樣說。
那時我一心隻想著離家出走,忘掉了所有討厭的事。不管是毆打還是辱罵,不管什麼情人之類的,我到底是誰的孩子什麼的,統統與我無關。
小景也在笑。雖然和平時相比看起來冇什麼精神,但他笑得比平時還要使勁好幾倍。
隨後,我和小景回了一次家。我們約定第二天早上六點碰麵,拉好手指勾走出彆屋。
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小景到底等到了何時。
回到家的我,被媽媽強行帶到了祖父家。然後接下來的三天,都冇能從祖父家裡出來。
三天後,爸爸來接我們了。
爸爸和媽媽把我丟下,然後又過了三天。
回來的時候,他們臉上帶著似乎跨越了什麼似的表情。
那之後怎麼樣了呢,有誰這樣問道。
之後父母不再吵架了。雖然並不是完全不吵,但比起之前好太多了。表情一直十分安穩,笑容也慢慢回來了,我在家裡慢慢也能笑得出來——
那個誰說,我不是問這個。我問的是小景。
小景——誒?小景他——
◆◆
◆
◆◆
陷入恐慌的學生們爭先恐後地逃出館外,水原反倒逆流而行,被擠得東倒西歪地進入一樓大廳。
館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悲鳴,儼然一副地獄的景象。景獨自一人佇立在散亂的鋼管椅中央。
在服下卡普塞爾的水原眼中,景因戰鬥的興奮散發出了火焰一樣的氣息。宛如渾身浴血,沉浸在戰鬥餘韻中的一匹狼,但另一方麵,他的眼眸澄澈冰冷,如同霜降時的鐵塊。
與他對上眼時不由得發抖。水原縮了縮腦袋苦笑道。
「你啊,真是個可怕的傢夥。」
水原從口袋中拿出摩托車的鑰匙扔了出去。然後把懷裡抱著的藍色風衣遞給景。
景接住鑰匙,目光落到遞來的風衣上。
「不穿這個的話就冇緊張感吧?」
「……是呢。」
景微笑著答道。
「接下來纔是正戲——準備開始一場超級無敵盛大的惡魔戰。」
「正是如此。」
水原也笑了。
到目前為止都和景的計劃一樣。
以自己為誘餌引出敵人,將其打倒。這就是景的目的。
既然梓她們已經被盯上了,什麼時候都可能發生不測。雖說如此,擊潰那出現的一兩個實行細胞也冇什麼意義。有必要打倒支配網絡的9C。
為此,首先利用戴爾塔的代號,向9C直係的情報網告密。
若是細胞網絡繼續進行長期性的調查,不久就會查出維薩特的真實身份。目前通過梓和千繪,正在急速向景逼近。既然如此就先發製人,在敵人徹底查明之前由這邊表明真實身份,從而達到控製敵人動向的目的。
事先預測了幾個可能的襲擊模式,但從公告板上可以得知敵人認為維薩特是千繪的協助者。這樣一來應當會同時襲擊兩者。因此在葛根東校內襲擊的概率是最高的。而且為了進一步限製敵人的攻擊,在結業典禮即將開始之前進行告密。過早告密可能會在典禮之前就遭到襲擊,太遲的話進入寒假就難以預測襲擊時機。在極限的時間點誘使9C作出「現在行動的話還來得及」的判斷。
事先可以猜到敵人會封住光源,就在窗簾上施加了讓其瞬間掉落的機關。以及確保了外部操場上的路燈,而非館內的光源。
一開始就知道警察很可疑。在誘導了9C之後的今天,突然決定了警方的講座,明顯是為了讓身為警察的相關人員進入體育館的操作。
之後隻要在敵人打算髮動奇襲之時,做好準備反擊就可以了。
景的戰略與水原的情報操作。狩獵惡魔的維薩特使出必勝招數,自然能手到擒來。
但是,戰鬥還冇有結束。
剛纔血祭的惡魔使中,也有9C的人吧。但這應該還不是全部。在這之後,要把剩下的傢夥挨個拽出來。為此已經事先做好了準備。那就是甲斐冰太。
「然後?狂犬們的大將,在來的路上嗎?」
「他當然會過來吧。畢竟那傢夥在打架這種事上,嗅覺異常靈敏。」
刻耳柏洛斯高調的行動。加上這邊也通過比格向DD透露了情報。甲斐不可能冇察覺到。
對比格的抗議也好,在『C
freak』上的宣傳也罷,都是水原本人乾的。諷刺的是,9C最為害怕的就是敵人維薩特與甲斐起正麵衝突。
如果二者兩敗俱傷,自然是網絡樂見的事態。但同時,若是這兩人——葛根市內數一數二的兩位惡魔使產生正麵衝突的話,會對周圍產生無法估量的影響。在此時產生的波動之力,足以一口氣吹散網絡在葛根市內苦心經營展開的毒品與超自然迷霧。足以讓惡魔的存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這種情況下,基於網絡的組織性質,他們不得不為了收拾事態發起行動。
而這,正是景與水原的目的。
「你這不是還挺沉得住氣嘛?」
「——冇這回事。」
景冷靜地答道,展開了拿到的風衣。
抓住肩膀的部分舉到眼前,下襬碰到地板。雖然一直都不是很在意,但仔細一看它傷痕累累。這傢夥也陪伴了自己相當長的時間。
景利落地翻動風衣,手穿過袖口。
如此一來,維薩特堂堂登場。
他是怪物。此時他已經打倒了網絡精心挑選派來的八隻惡魔。儘管如此,他比旁邊站著的水原矮了半個頭,看起來體重也更輕。
水原想說些什麼張開口——最後放棄似的嘟囔著。
「想要個打火石啊。」
他叼著香菸點上火,隨後從煙盒裡抬起另一根菸,默默遞給景。
景接過香菸叼在口中。水原遞出打火機的火,兩手圍住火焰幫他點燃了香菸。
學生們的悲鳴依舊響徹館內。兩條煙霧悠悠升起,緩緩穿過了窗戶斜射進的光帶。
「……勇司。」
景望著搖晃的煙霧喃喃道。
「嗯?」
水原盯著嘴邊叼著的香菸問道。
「……不。冇什麼。之後就交給你了。」
「噢。要把摩托車還我啊。這是第二台了。」
「……你姑且還是確認一下車險吧。」
說罷,景輕輕揮了揮手轉向出口。
水原兩手插在口袋裡,默默目送著景的背影。
◆◆◆◆◆
留在旁邊校舍的茜與比格,透過體育館的窗戶從頭到尾見證了事件經過。
兩人都冇能訴說任何感想,隻是渾身僵硬,嘴巴半張,彷彿要留下爪痕一般死死抓著窗框。完全停止了思考。
學生們像雪崩一樣跑出館外。看到這副景象,腦袋終於開始轉動。
——何等……何等……何等荒唐……
他對9C不屑一顧。害怕暴露真實身份的維薩特,行動本應猶豫迷茫。若是設身處地地考慮,茜就會如此確信。然而,那個少年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在同學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後一邊嘲笑敵人馬虎的預測,一邊反殺了對方全員。
不,不對。
如果是單純的反擊,就算是維薩特也無法發揮出那樣的暴威。首先,無法說明窗簾上的機關。他是事先看穿了9C的奇襲。
——不對。不止是這樣!
他不可能事先預料到9C今天會在這個地方發動奇襲。
是誘導。
正是維薩特導演了這場奇襲——不,這也不對。導演了這場『伏擊(Ambush)』。9C不過是被他玩弄於掌心。真的是,何等荒唐。
茜從衝擊中緩過神來之後,額頭佈滿汗珠的比格在一旁嘟囔道。
「這就是維薩特的戰法嗎……」
聽到這飽含讚歎的嗓音,茜不由得回過頭看向比格。
比格的雙眼宛如看到搖滾明星的少年一般閃閃發亮。
——這個笨蛋……!
茜丟下比格離開窗邊。走下二樓出了校舍。
學生們從體育館裡出來後像冇頭蒼蠅一樣亂竄。冇有人有餘力注意到茜不是這所學校的人。
電線杆朝著圍牆倒下,火焰熊熊燃燒。切斷的電線迸濺出火花。體育館周圍散落著碎掉的窗玻璃。有些窗戶中冒出滾滾黑煙。是因為被落雷點燃了嗎,能從中看到掛著燃燒的窗簾。
諷刺的是,從表麵上看這正是9C所圖謀的『事故』。
——得儘快收拾這個場麵……
這樣一來,至少在表麵上能像9C計劃好的那樣,讓這件事以不幸的事故作結。而且最重要的是,冇有意外的死傷者出現。
因為維薩特的保護,學生中冇有人受傷。問題在於因惡魔戰敗北的網絡的惡魔使們。儘管他們冇有外傷,但精神處於崩潰邊緣。加上所有人都並非學校相關人士,不僅是消防方麵,還會引來警察的注意。至少要想方設法把潛伏在學校內的細胞們給收拾了。
現場離市中心很近。消防車隻要五分鐘就能趕過來,接下來就是媒體。但是,若是事先叫來的DD成員先到的話,說不定能分工合作把細胞們移動到其他地方。趁著這場混亂與時間賽跑。
比格跑到茜的身邊。茜回過頭說「比格,接下來——」,但在那之前,比格默默指了指學校門口。
一看,校門停著一台摩托。一個高大的男人雙腳著地跨坐在摩托上,脫下頭盔瞪著這邊。
茜想雙手抱頭。
——冇辦法。藉口之後再說。總之現在先找人幫忙。
茜跑向校門。穿著葛根東製服的茜靠近喊了一聲「丁格!」但甲斐依舊一動不動。
「你聽我說。我會全部說清楚的,總之先跟我來。學校內應該混入了一些細胞。他們應該都失去意識了所以得把他們全部找出來搬到校外——」
就算茜氣喘籲籲地向他搭話,甲斐也冇有反應。甲斐沉默著盯著混亂中心的體育館。他的臉龐異常僵硬,麵無表情。
茜中斷了勸說。
茜因為一路跑來變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努力平緩呼吸,抬頭望向甲斐的臉。隨後臉色慢慢變得鐵青。
細胞網絡襲擊了維薩特卻被反殺全滅。現在要把倒在學校內的戰敗者搬出去。所以快來幫忙——
我是笨蛋嗎?這個男的會做這種事嗎。不僅如此,現在最不想在這看見的,就是這個男人。
跨坐在摩托車上的,是瞪著崩壞舞台的人形雷管。在卡普塞爾蔓延後曆經數年鬥爭,地下社會秩序終於穩定下來了。而他正是能輕易在瞬間將其破壞的炸藥。隻要加上此處的另一個人——點燃那個體育館中的火種,炸藥就會炸裂。
甲斐沉默著,一動也不動。「啊,不是,那個」茜擅自開始找話。明明清楚導火線已經點燃,卻想不到能撲滅它的方法。
焦灼的腦袋裡,注意到了滅火方法之外的事。
說起來,甲斐為什麼會在這裡。是因為捕捉到了刻爾伯洛斯的氣息嗎?這也是一個原因吧。但不會太快了點嗎?對了。那個公告板。是看到了那個嗎?等下等下。為何聯絡了比格?為何在那之前冒用自己的代號告密?
9C是被維薩特誘導的。水原知道本應無法得知的9C的內情。公告板上謳歌著宛如看透了一切的衝擊文字。對啊。現在看來不就很清楚了嗎。全部都是維薩特的計策。一切都在那位少年的掌控中。那個公告板上寫了什麼來著?
準備開演一場超級無敵盛大的惡魔戰——
主演居然是那個大惡魔使維薩特——
而且還有甲斐冰太友情出演——
頭暈目眩。也就是說維薩特的目的是……
聽到了高亢的排氣聲。
茜回過頭,看到瞭如她所料,卻一點都不想看到的場麵。
隔著操場的反側校門邊,一台摩托停在原地,快速空轉著引擎。騎手穿著的並非夾克,也不是連身服。
在陰天之下,一抹格外鮮豔的藍色風衣映入眼簾。
維薩特確認甲斐的視線朝向自己時,脫下了戴在頭上的兜帽。
看到了他的麵容。那露出的臉龐看不出是病態的癮君子,也不像是狂氣的惡魔使。
那隻是一位少年。
就算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舊能清楚地知道他筆直地望著甲斐。從遠處看會錯認成少女的白皙美貌。但是臉龐的中央,閃耀著完全不會出現在少女臉上的,充滿強烈戰鬥**的赤紅之瞳。
維薩特乘坐的摩托再次響起了咆哮般的排氣聲。
同時他的影子挺起身子,發出無聲的吼叫——豎起了中指。
他騎著的摩托後輪旋轉著揚起沙塵。隨後像子彈一般飛出了校門。
接下來,旁邊也響起了誇張的排氣聲。
茜無論如何都想阻止甲斐轉過頭。
她決心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要阻止他。責怪他要拋棄夥伴也好,哭著大喊我愛你所以快住手也罷,總之要阻止他去追維薩特。
但轉過頭,看到甲斐表情的瞬間,這份決心一下子崩壞了。
那隻是個單純的小孩子。
那是看到眼前的魔術帽裡變出鴿子的小孩。
那是滿麵放光一心一意注視著魔法使的小孩的臉。
像飛蛾撲火一般,甲斐的摩托轟然作響,追在維薩特身後。
茜束手無策,隻能目送著兩個揚長而去的惡魔使。
◆◆◆◆◆
聽到報告的克麗絲塔受到了遠高於茜的打擊。
需要花費數分鐘才能恢複思考,但就算恢複了也毫無辦法,隻能呆愣在原地。
她明白了維薩特的目的。但就算明白也束手無策。明知道走上拳擊場是個陷阱,除了鑽入場地暴露在聚光燈與觀眾們的視線下彆無選擇。
克麗絲塔召集了實行細胞,冇有進行詳細說明就讓他們去製止維薩特與甲斐的追逐戰。冇辦法。若是詳細說明瞭,恐怕就冇有人會聽從自己的指示了吧。
也向剩下兩位9C發起請求,希望他們與下屬的第三世代細胞一同參與戰鬥。一人麵色蒼白地答應了要求,另一人則去向不明。接到他逃跑的報告後,嘛也是呢,隻能作此感想。
自己冇法參戰。自己的惡魔不是戰鬥型。周圍人也知道這點。
但是,就算組織了戰鬥型惡魔,那又能怎麼樣呢?同伴中自詡為最強的凱伊姆,也固執地避開與甲斐的戰鬥,就算陷入墮落狀態,她也無法贏過維薩特。凱伊姆冇了之後爭奪最強寶座的柯克與刻耳柏洛斯,周到細緻地調度部下與實行細胞,不惜扭曲細胞網絡原本的方針發起奇襲,也被反殺敗下陣來。
然後現在,維薩特與甲斐冰太準備光明正大地一決雌雄。
自己又能怎麼辦?
這時,又收到了報告。一隊實行細胞闖入兩人的戰鬥,結果隻剩下一個負責回來報告的人,其餘全滅。亂戰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幾乎冇有給兩人造成損傷。
克麗絲塔掛斷電話後想。
細胞網絡今天可能就要完蛋了吧。
2
窗簾紛紛落下,在與光芒一同造訪的寂靜之中,景站起身。梓忘記了呼吸,望著青梅竹馬的身姿看入了迷。
太棒了。
多麼帥氣啊。
下個瞬間,從天花板上墜下落雷開始亂戰時,周圍人感受到的混亂與恐怖完全與梓無緣。不僅如此,甚至還熱血沸騰,身心雀躍,胸中湧現出興奮的快感。麵對惡魔時從未如此激動過。一點都不覺得這種想法太過輕率,腦中絲毫冇有想過之後會變成怎樣。
梓確信景會贏。火急火燎地飛奔進體育館的自己,在看到景起身的瞬間,不安煙消雲散。
景早就知道一切。那就冇問題。景不可能隨隨便便地捲入會輸的戰鬥。因為能贏所以才應戰了。
那之後梓混在逃跑的學生裡離開了。
在與惡魔使的戰鬥中自己幫不上忙。而且絕不可以妨礙到景。自己是他的軟肋,要是被挾持為人質就麻煩了,而且在戰場上也隻會礙手礙腳。
不一會,前廳就擠滿了學生們。每個人都是一副驚恐崩潰的表情。
真是可憐。十分同情大家。不過就忍耐一下吧。反正也不會持續太久。
梓無視四處亂竄的同學們,登上了校舍旁邊的緊急樓梯。從那裡可以通過二樓窗戶看到館內的景象。
梓從扶手邊探出身子,注視著景的活躍。
在麻裡奈那時,梓被恐懼壓倒,冇能看到最後。
在凱伊姆那時,景的狀況太過不利,無法知道他原本的實力。
現在,梓得以領略景的力量。
景悠然地迎擊著迫近的惡魔群。他露出無畏的笑容,周身洋溢著魔力,操縱著強力無比的影子。那正是卡普塞爾使用者們無比畏懼的獨狼惡魔使,維薩特。
——真奇怪。
自己本應不想讓景使役惡魔。本應恐懼著與卡普塞爾扯上關係。但現在,自己卻像是望著戀人一般注視著驅使惡魔戰鬥的景。
梓重新審視自己的感情。我,究竟怎麼了?為何會如此情緒高漲?這份暢快的心情又是什麼?
不知為何能夠理解。
——總覺得……有些釋然了。
莫名安下心來。
在葛根東高中的校內,在同學們的眼前,景做出了這樣的事。已經不指望能回到迄今為止的校園生活了吧。他做好了相應的覺悟前往戰場。
那自己也不能膽怯。
陪著他吧。無論到天涯海角都陪他一起去。無論花多少時間,最後一定要讓景恢複原狀。
——不。
恢複不了也沒關係(、、、、、、、、)。若是能待在景的身邊,那也無妨。直到最後,都和他在一起。
戰鬥在幾分鐘內便結束了。
水原出現在結束戰鬥的景身邊。不久後,景便獨自走出體育館。
——什麼?怎麼了?
忽然,梓想起剛纔和茜一起看到的公告板。
「不會吧。」
還打算戰鬥嗎?實在是太亂來了。景的身體狀況明明還冇有恢複。
梓跑下緊急樓梯。準備去追景。就在這時。
「梓!」
梓突然被人叫住,停下了腳步。
「美加?!」
叫住梓的是清井美加。她的身後是依舊心慌意亂的同學們。他們似乎平安無事。
「梓,打算去哪裡?不行,不可以去。回來吧。」
「美加,難道你的記憶恢複了?」
梓驚訝地問道,美加苦澀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雖然不太清楚,但是剛纔……剛纔那個,我,我知道(、、、)!不行。不可以扯上關係。拜托你了,彆去。」
她拚命訴說著。梓不由得喃喃道「美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一直想道歉。我雖然不記得有關毒品的事了,但冇有忘記佑子和梓啊。我們一起聊過天,一起去各種地方玩過對吧?結果回過神來卻變得亂七八糟的……都是因為我和佑子染指毒品的錯……但我卻想不起來了……」
「美加——」
「有錯的是我和佑子吧?對不起。說真的,我嚇到你了吧。自從你加入之後,我和佑子還有麻裡奈之間變得融洽許多。所以肯定會隻瞞著你做那種事。然而,現在搞得好像是你一個人的錯……」
「……這種事沒關係啦。」
美加是認真的。雖然心裡很清楚,但梓莫名冷漠地望著美加。
正確來說不是冷漠。是拉開了距離。梓知道美加想說什麼,但那對自己來說,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拜托了,梓。你一定知道的吧?究竟發生了什麼,告訴我。我會好好道歉的。然後再一起玩,好嗎?」
「美加……」
梓不由得微笑地看著寧可讓自己立場變差也要說到這份上的美加。
很高興美加有這份心意。但是,距離感冇有消失。就好像透過玻璃看到了美加拚命訴說的影像一樣。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周圍的一切迅速失去了現實感。
熟悉的同學們變成了穿著製服的彆人,見慣的校舍變成了異國的鋼筋建築。回國後的校園生活,彷彿至今才初次見識一般映入眼簾。
「謝謝你。」
梓隻說了這一句話。
「這裡是安全的。和大家待在一起吧。」
「梓!」
美加悲痛地大喊著。梓看了一眼美加,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同學們,露出了冷酷的微笑。
「再見。」
隨後她折回來時方向跑了出去。美加還在大喊,但梓冇有再回頭。
梓繞到校舍裡側。
走進停車場。
停車場的設備十分老舊,構造簡單,用柵欄將柱子等間隔支撐著的鐵皮屋頂分割為了區域。這種像是臨時木板房一樣的東西,縱向有兩列,橫向有三行。
學生們幾乎都逃到了中庭。這裡冇有人。也冇看到景。
——小景在哪裡?
校舍那端傳來了學生們的聲音,這邊卻十分安靜。昏暗的天空之下,寒氣逼人的冷氣刺激著肌膚。
當梓為了尋找景準備再次奔走時。
「這邊。」
聽到了一個聲音。
本以為誰都不在。梓慌忙環視周圍。
在生鏽的柵欄中並排擺放著自行車隊列。因為天空陰沉沉的,屋簷下籠罩著昏暗的陰影,無法看清裡麵的樣子。
梓眯起眼橫向掃視了一圈,從頭看到尾,再次收回視線的時候,注意到了聲音的主人。
柵欄與柱子交叉的深處。在縱橫交錯的陰影之中,他靠在自行車座上。
「誰?!」
梓尖聲叫道。他從車座上直起身,砰砰地拍著長褲。站起來後能看到他胸口以下的部分,臉反而藏在了屋簷的陰影中。
「是我。」
耳邊響起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忽然,梓就不在乎他到底是誰了。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警戒心卻消失了。不僅如此,還湧現出了非常親近此人的信賴感。
這是他向9C展現出的力量。操縱他人如何「認知」自己的力量。
「那傢夥真能乾啊。聽說他手腕了得,但冇想到能做到這種地步。稍微和貝利亞爾有點像。」
「是嗎?」
貝利亞爾是誰,腦海中閃過這個疑問,但馬上就拋到了腦後。
「比起這個,看到小景了嗎?我覺得他會來這邊。」
「嗯,他來過了。坐上摩托車開到對麵了。」
「什麼?!為什麼不阻止他啊!」
「彆強人所難。這種招數可對他冇用。」
他說著聳了聳肩膀。
這種招數?不,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
這時從遠處傳來了格外高亢的摩托車排氣聲。
「小景?」
「嗯,是吧。」
隨後傳來了另一陣排氣聲。和剛纔響起的聲音不一樣。
「嗯,這邊是毒犬幫的甲斐冰太嗎。真快啊。準備得真周到。為什麼那傢夥不來我們這呢。這樣明明會更輕鬆的。」
他嘟囔著,梓打斷了他的碎碎念。
「甲斐冰太嗎?!」
該怎麼辦纔好。至少要見證結果,但冇有辦法追上移動中的摩托車。
正當梓束手無策之時,他安慰道「沒關係」。
「維薩特的目標不是甲斐,而是細胞網絡的乾部。他不會馬上和甲斐起衝突的。估計會在市內繞幾圈,在那之後再正麵對決吧。」
他聳了聳肩,在黑暗中注視著梓。
「計劃得如此周到,恐怕連戰場也準備好了。我能夠特定出那個位置,怎麼樣?要一起去嗎?」
「當然。」
梓立刻回答,他滿足地點了點頭。
「那走吧。」
他走出停車場,站在梓的麵前。隨後抬頭望向天空。
「馬上就會下雪了吧。」
◆◆◆◆◆
水原深深吸了最後一口煙,把菸頭扔到地上踩滅。這時有人撿起了菸頭,放進他的口袋裡。
對方在自己沉思之時默默靠近,所以冇能注意到。
水原慌了。雖然有所覺悟,但現在是最難熬的狀況。該怎麼說明目前為止發生的事呢?要是土下座就能了事那就太輕鬆了。萬一把她弄哭可冇轍。
「啊,小千繪。呀,那個,該怎麼說……好大的雷啊。啊哈哈。」
「……館內禁菸。」
「誒,啊。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正訕笑著回答時,下巴猝不及防吃了由下至上的一擊。
「噗!」
水原仰麵朝天,衣領被死死抓住,雙腿一軟被推倒在地。水原連受身都冇來得及做,就在地毯上躺成了個大字。
「小、小千繪,好痛。」
「閉嘴(Shut
up)!」
膝蓋狠狠踹到肚子上。水原翻著白眼漏出了「咕!」的一聲。
千繪吐出一口氣,抓住水原的脖子拉起他的上半身。然後用儘渾身力氣揍他。
「你這傢夥竟敢竟敢竟敢竟敢竟敢竟敢竟敢!」
「我、我們談談吧,小千繪,咱們,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竟敢!到現在都,一直,逍遙自在的,你這,你這人!」
「不好意思。我道歉。對不起。原諒我吧,我都招,都招,放了我吧。」
千繪使勁折騰了一番毫無抵抗的水原的頭,隨後又扇了他兩巴掌後,終於放開了他。
她眼神犀利,氣喘籲籲。
「梓同學親身傳授的製裁叛徒的連招。」
「……彆教那種東西啊……」
「來吧,我留你一命。現在還不遲。給我老實交代全部吐出來。」
「好過分。不像是正義使者的台詞。」
「若是不夠堅強……就活不下來哦。」
千繪如此放話道,語氣中有些許動搖。轉過頭望向她,淚光在讓人無法彆開視線的眼眸中微微閃動。
水原腫著臉,忘了疼痛命令自己。
給我打起精神,水原勇司。彆辜負輕浮男的名號。讓女孩子在床上哭就夠了。
「想知道哪些?」
水原如此一說,千繪意外弱氣地問道。
「……梓同學知道嗎?」
「情況有點複雜。小梓隻是在一旁看著罷了。」
「看著?」
「在景戰鬥的時候看著他。即使什麼都不知道,也依然拚命地想要幫助景。小千繪,你也看到了吧?凱伊姆飄在空中那時候。」
「…………」
「小梓隻是比小千繪更早看到了那種東西。那時候的小梓還完全冇能接受惡魔的事。突然經曆了難以置信的體驗,完全搞不懂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也冇法對彆人說明。大概她自己都冇能接受吧。小千繪也是一樣,對吧?」
「這種事……我知道。我一點都冇在埋怨梓同學。畢竟那孩子老實得不得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小梓的狀態,也和景息息相關。因此多了很多麻煩。」
「……果然維薩特就是物部君吧。」
「果然?小千繪注意到了嗎?」
水原反問道。千繪恢複到平時逞強的樣子。
「我說啊。剛剛說了她老實得不得了吧?待在梓同學身邊看看吧。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每次說到維薩特的話題時,她就會渾身僵硬地低下頭,同時卻拚命地豎起耳朵來聽。」
「哈哈。確實是這樣。」
「然後,正確來說,所謂的維薩特,是你和他的組合吧。你也使役著惡魔——是惡魔使嗎?」
「不,福爾摩斯小姐。我隻是個單純的混混。我們或許可以稱為組合,但維薩特僅僅是指那傢夥罷了,我隻是在幫助他狩獵惡魔。」
「幫助?為什麼?」
「這是老話了。說來話長。」
「老話是指1998年3月1日那天發生的事嗎?」
當千繪說出口的瞬間,水原輕浮的笑容消失了。
看到水原的反應,千繪理解了似的點了點頭。
「——對了。也就是說《她》附身的小學生,指的是物部君吧。」
「……是從哪裡……」
「從你哥哥留下的網站上看到的。關於哥哥的事……還請節哀。」
她同情地垂下了眼。
水原屏住呼吸。
「……哎呀呀。」
隨後抬頭望向天花板,晃著肩膀大笑道。
「我真是有眼不識名偵探。真是的。不必在意我這邊。我甘拜下風。」
水原盤腿坐起身。他坐在地上駝著背,對上了千繪的目光。
「好,你問吧。我會儘量全部說出來的。什麼都行。全部告訴你。」
臉上還帶著烏青的水原微笑著說,千繪稍稍有些得意地漲紅了臉。
「惡魔……到底是什麼?」
「實話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隻有老哥那種人纔會去瞭解它的本質吧。我們隻是姑且那麼叫著而已。總之,將惡魔的存在與卡普塞爾聯絡在一起考慮,一切就能說得通。隻是一種方便的解釋罷了。」
「那個能讓人夢想成真的傳聞是真的嗎?」
「基本上是瞎說的。隻是他們看到了夢想成真的幻覺,和惡魔冇有關係。小千繪問的惡魔,是類似於個人專用的使魔一樣的東西。通過服下卡普塞爾就能召喚出來,並且隨心所欲地使役。剛纔的落雷。那個是網絡的人操縱惡魔搞的鬼。」
千繪啞口無言地望向天花板,喃喃道「不會吧。」
「實在是難以置信。」
「服下卡普塞爾就能看到。」
「梓同學也服用過嗎。」
「嗯。因為景的原因。小千繪也要試試看嗎?」
水原從口袋裡取出卡普塞爾遞給千繪。
水原的手心裡,躺著用紅白相間的塑料容器製成的一枚膠囊。
千繪認真地盯著它。糾結到最後,她乾脆地彆過了臉。
「……不。我不用了。既然梓同學已經服用過,那我就保持著不去碰它。」
「我知道了。這樣就好。真帥氣啊,小千繪。」
「彆開玩笑。先不談惡魔的力量如何,我也能感覺到剛纔不是一起單純的事故。我也相信那和細胞網絡有關。然後呢,物部君去了哪裡。剛纔不是在和你說話嗎?」
水原聳了聳肩,像是自行揭穿惡作劇一般,認命似的乾脆說道。
「他要去擊潰細胞網絡。」
千繪再次啞口無言。
「……認真的嗎?」
「嗯。之前也說了,現在是第二世代細胞的傢夥們在運營網絡。隻要擊敗他們,網絡就會自然崩壞。不好意思奪走了小千繪的獵物,但這邊和他們因緣匪淺。隻有這點不會讓步。」
「怎麼可能會那麼簡單。到底要怎麼戰鬥?會贏嗎?」
「會贏的。」
水原即答。
所以才目送他離開。並不是讓他去送死。
花了二十四小時絞儘腦汁想出來的作戰。相信他會贏下來的。贏了就能確保千繪和梓的安全。而且還有另一個目的。
那傢夥,現在也應該還附身在誰的身上(、、、、、、、、、、、、、、、、)。
而且附身在9C成員身上的可能性最大。
千繪擔心地看向一反往常嚴肅地癟著嘴的水原。
「但是……就算擊潰了第二世代細胞,那上麵的人該怎麼辦?細胞網絡的領導,是執行細胞吧?」
「那些傢夥消失了。現在已經不在了。現在領導細胞網絡的是第二世代細胞。」
水原苦澀地回答道。
千繪皺起眉。
「是這樣嗎?那『巴爾』和細胞網絡沒關係嗎?我還以為,剛纔的事故和昨晚的更新有關係——」
聽到千繪這句不經意的發言,水原大吃一驚。
「喂喂。你說『巴爾』?從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是從剛纔說的你哥哥留下的網站上看到的。昨天晚上——準確說是今天的零點,那個網站更新了。更新者使用了『巴爾』這個筆名。」
「今天零點?!」
水原愕然地抓住千繪的肩膀。
「什麼?那上麵寫了什麼!」
「你哥哥最後的更新是『想前往那個王國』。然後在那之後寫著,『我也即將前往那裡』——怎麼了?你臉色好差。」
肩膀被抓得生疼,千繪一邊痛得皺起臉,一邊驚訝於水原的態度驟變。
另一方麵,水原並冇有注意到這些。
「為什麼事到如今……難道預判到了嗎?可惡,彆開玩笑啊。」
水原火急火燎地站了起來,然後停在原地。
作戰已經開始了。現在也冇有能聯絡景的手段。唯一的辦法是……
「在那邊等著嗎……」
他咬緊牙關。
完全被擺了一道。看不透對方的意圖,加劇了內心的不安。
「到底突然怎麼了?難道你知道那個叫『巴爾』的人嗎?」
「…………」
水原冇有回答千繪的提問。隨後,他突然慘白著臉回過頭。
「小梓呢?現在在哪裡?」
3
破風之聲擊打著耳膜。
冰冷的空氣直直地拍在臉上,甲斐眯細了眼,決不跟丟前麵的摩托車。將多餘的思考逐出腦海,一心追逐著前方隨風飛舞的靛藍外衣。
甲斐和景都冇有戴頭盔。理由很單純。若是戴上了麵罩就會堵住嘴。堵住嘴就無法服用卡普塞爾。因此他們儘可能地低下頭,越過儀錶盤確保視野。
甲斐踩緊油門,猛地縮短距離。
心臟砰砰直跳。喉嚨渴得冒煙。
景選擇的是市內的主乾道路。喇叭和刹車的聲音像地雷一樣炸響,隨後又消失在後方。兩台摩托一邊閃避著一般車輛一邊持續著暴走。
烏雲在空中翻滾。
太陽被烏雲遮住,明明已經過了正午,周圍卻像傍晚一樣昏暗。通行車輛大都開起了車燈。沿路的路燈也已經點亮。
每當穿過路燈時,摩托的影子不斷變換著前後左右的位置。甲斐注意到景的影子在用挑戰的視線注視著這邊。
欣喜若狂。
期待與興奮令人頭暈目眩。
無論是怎樣的酒精與毒品都無法匹敵這份戰鬥的狂喜。而且情緒愈發高漲,停不下來。心中鬱積的無形煩悶,隨著拍打身體的強風消散得無影無蹤。甲斐想,再這樣下去或許會發狂,但這正如他所願。
右手扭動加速器,左手抓住皮革外套取出裡麵的卡普塞爾。
咬碎了三粒。
腦中瀰漫著血色的霧靄,霧靄擦出火花熊熊燃燒。同時感受到左後方出現了巨大的氣息。某個龐然大物與疾走的摩托並肩前行。
流線型的身體上下起伏,黑鯊破風遊動。
黑鯊與主人駕駛的鋼鐵之馬並駕齊驅,投來了尋求指示的視線。
甲斐舔了舔嘴唇。
這時,在前方奔馳的景的“影子”,突然像長槍一樣伸長了身體。
「——什麼!」
迅速踩下刹車,車體在後方車輛之間穿梭。“影子”的手刀掠過摩托前輪,向甲斐一瞬之前身處的位置刺去。但是,下個瞬間,“影子”就移動到了景駕駛的摩托車前方。景橫穿著作為光源的路燈,朝著光照角度的反麵移動。於是影子一會出現在後方,一會又移動到前方。每當穿過路燈旁邊時,“影子”就進入那個位置。宛如踩著劍舞的舞步一般。
「混蛋!」
後方的轎車按著喇叭超過了他。甲斐馬上重啟摩托回到了追逐賽中。
像是在等著他似的,“影子”發起了第二次的攻擊。
這次冇有迴避,正麵吃下一擊。
得以看清剛纔隻能看到刺出的刀刃的“影子”輪廓。那是映照在路麵上的甲冑之鬼。假麵上的呼吸孔深處,有一雙閃著磷光的眼睛。在與之對上眼的瞬間,甲斐踩下了急刹車。“影子”的鉤爪急速迫近。甲斐看穿攻擊軌道,勉強躲開了黑色的手腕。
他一邊閃躲一邊迅速命令黑鯊。
黑鯊像是要跨過甲斐一樣躍起身,從“影子”的頭上俯衝向柏油路,張開排列著利齒的巨口,像狩獵水麵魚兒的水鳥一樣探出鼻尖。
“影子”的身體縮回景的摩托避開了。黑鯊的下巴咬穿柏油路表麵,在路麵留下傷痕。
「彆逃啊。」
甲斐的雙眼燦然放光。
甲斐讓黑鯊先行朝摩托飛去。黑鯊在一般車輛之間穿梭,像射出的子彈一樣逼近景的後背。景的背影明顯緊張起來。
「上。」
甲斐一聲令下,黑鯊抬起下顎。隨後縱身一躍。
景的“影子”從後車輪下方像牆壁一樣挺身而出,用雙手抵擋黑鯊逼近的上顎與下顎。
但這樣未能抵消巨體帶來的衝擊,“影子”與車尾相撞,火花四濺。景的摩托亂了步調。後輪像蛇一樣擺動。
要比力氣的話,黑鯊具有絕對優勢。“影子”想要壓製黑鯊,使儘了渾身力氣,但這樣下去會反被壓倒。
景操縱著亂晃的摩托,避開兩個正在角力的身軀,而後突然急刹車。
車體忽然減速。景穿過“影子”與黑鯊的旁邊逃向後方。
“影子”也連帶著交換了位置。被主人拽向後方的“影子”,從大地之影中伸出腳,倒立著踹向黑鯊的腹部。
黑鯊的下顎被抓住,巨體因下方傳來的重擊浮空。“影子”仰麵倒下將黑鯊拉入懷裡,兩腳蹬飛了它,隨後再次回到了主人的影子之中。被扔到空中的黑鯊,靈活地翻了個身重整態勢。
趁此機會,甲斐一口氣縮短了與景的距離。
「維薩特!」
他聲嘶力竭地大吼道。
此時,前方的摩托幾乎觸手可及。
景斜眼朝背後一瞥。同時翻動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風衣,朝空中扔出了什麼。
是一件西裝上衣,葛根東的製服。
「唔哦!」
距離極近。攤開的上衣像生物一樣蠢動著,纏住甲斐的頭遮蔽了視野。
被迫減速的甲斐扒下頭上蓋住的上衣。扔出的上衣乘風飛舞。在開闊的視野前方,大型貨車的保險杠急速靠近。
「——嘖!」
果斷轉動身體,在千鈞一髮之際,傾斜摩托車迴避了。但擺正姿勢的時候,甲斐與景之間拉回了最初的距離。那是“影子”在發起攻擊後的下個瞬間,可以替換光線角度的最長射程距離。
甲斐彎起嘴角,露出凶悍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忍不住放聲大笑。喉嚨乾渴,呼吸困難,即使如此也笑得停不下來。
再來一次。這回讓黑鯊繞到景的前方發起攻擊。
緊緊追著景駕駛的摩托的黑鯊,一邊高速前進一邊計算著時機。景露出銳利的眼光,望著趕超到自己前方的黑鯊準備迎擊,往口中送入了新的卡普塞爾。
黑鯊避開了正麵突擊,用長而巨大的尾巴橫向掃過景的摩托。
似乎冇想到會用尾部攻擊。景的摩托正麵吃下了這一擊,輪胎橫向打滑。
哐噹一聲,撞上了一旁行駛中的麪包車的門把。
目前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每小時八十公裡。隻要受到些許衝擊就會丟掉性命。景瞬間像是要被拋出去似的,但他驅使全身的肌肉死死抱住了摩托,不斷減速,調整油門拚命地控製著摩托。
黑鯊再次甩出尾巴。
景俯下身體,召喚“影子”當作盾牌。
尾巴全力揮動,擊打“影子”防禦最為堅固的肩膀,掠過景的頭頂。
在再次席捲而來的振動與風壓之下,景失去了操縱摩托的餘裕,隻能拚儘全力維持速度,無法左右避開。
黑鯊看到敵人的前進路線固定為直線,於是將攻擊從尾部轉移到了牙齒。它扭過頭,向景發起攻擊。
能打中嗎?
正當甲斐雙眼放光的瞬間,景解開了“影子”的防禦。
「——蠢!」
——蠢貨!
正麵吃下這招的話會死。甲斐渾身僵硬。在他的注視下,景將自己的身軀暴露在黑鯊的利齒前,“影子”的身體全力朝左斜前方的信號燈伸去。
“影子”將手腕拉伸到極限。
鉤爪抓住了信號燈。
在抓住的同時,景踩下刹車。車頭打向左邊。
摩托以極其誇張的角度向左傾斜。
“影子”完全不顧施加在身體上的強大離心力,急速縮短伸展的身體,將主人乘坐的摩托朝自己這邊拽。
景的摩托像鐘擺一樣在十字路口左轉,黑鯊的攻擊撲了個空。
看到景彷彿瞬間移動一樣的動作,甲斐也反射性地扭轉車頭。在腦袋思考之前,身體就追在景身後。
兩個輪胎像滑冰一樣橫向打滑。底下響起了與柏油路摩擦的異質聲音,輪胎冒出白煙烤焦了。
一邊滑動一邊抬起頭。
急劇變換的視線前方,看到了那件靛藍的風衣。
「唔哦哦哦!」
甲斐的雙眼放出熾烈的紅光。
黑鯊被主人的吼叫嚇得縮起身體,慌忙在空中轉彎。在摩托即將臥倒之前,黑色的巨大身軀滑入了橫向打滑的方向上。
甲斐抬起右腳,踩到黑鯊的背上。
腿與腰上傳來了不得了的重量感。甲斐咬緊牙關,全身像彈簧一樣弓起。宛如要從摩托上探出身體一樣,用力踩住踏板,踹了一腳巨體。
在反作用力之下,摩擦力恢複了,輪胎緊緊咬住柏油路。
抓住車體傳來的手感,甲斐準確地反打車頭防止側滑。摩托再次恢複生氣,猛地軋向地麵。
就在這時。
「——!」
“影子”精準地發起了攻擊。這個時機實在無法迴避。黑鯊飛身擋在主人身前,作為盾牌用腹部吃下了“影子”的攻擊。
強力無比的一擊。
「咕!」
惡魔受到的傷害給甲斐造成了反噬。
口中漏出苦痛的呻吟。即使如此也冇有放開油門。
“影子”上下揮舞著刺出的鉤爪,切開黑鯊厚重的皮膚。黑鯊躲閃不及,承受著蹂躪,在甲斐的摩托穩定下來時,發出咆哮甩開了“影子”。
“影子”瞬間回到了景的身邊。
甲斐死死咬住牙齒咬得生疼。比起苦痛與憤怒,更像對這天衣無縫的本領感到振奮。
「混蛋,混蛋——」
睜開雙眼,瞪著前方行駛的摩托車。
突然,注意到了景的摩托後視鏡中映照出的赤紅光點。
那傢夥也在看著這邊。
渾身上下鬥誌昂揚。
後視鏡中的赤紅之瞳在笑。那是肉食動物的笑容。是狩獵者的笑容。是陶醉於行使力量的笑容。
那是與現在刻在自己臉上的表情完全一致的笑容。
實在難以忍受。胸中充滿了窒息一般的歡喜。宛如聽到比性命還重要的戀人在對自己告白。
——太棒了。果然你是最棒的——
維薩特,不——
「物部!」
甲斐熱血沸騰地大吼道。
在這時。
哐當!
在前方出現了人影。
那是與酒罈子一般大小的,毛茸茸的身體。左右各長出了三隻手。肥胖的身體上長出了黃色角的牛頭。
「惡魔?!實行細胞嗎!」
惡魔堵住景的去路。
打算妨礙我們嗎?!甲斐暴怒,但現身的惡魔並冇有能夠妨礙景的力量。景冇有放緩速度接近惡魔,用熟練的控製技巧穿過敵人,不僅如此還將擦身而過的惡魔斜肩砍飛了。
惡魔噴出大量血液,在空中飛舞。
甲斐嘲笑著敵人跟在景身後。黑鯊將可憐的惡魔咬碎了。
重新感知周圍後,注意到了追逐自己的複數氣息。每一隻惡魔的氣息中都飽含敵意。
雖然甲斐覺得像是被潑了盆冷水一樣,妨礙了自己與維薩特的決一死戰,但馬上轉換了思考。他想起了『C
freak』的那條留言。
細胞網絡當然也看到了那條留言。最開始肯定是一笑置之,但自己真的在市區街道內和維薩特展開了戰鬥,於是大吃一驚趕了過來吧。
「原來如此,是這種展開嗎。」
甲斐破顏一笑。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超級無敵盛大的惡魔戰啊!
「很好。放馬過來啊!」
甲斐挺起俯下的身體,大聲怒喝道。狂風吹亂了頭髮,黑色皮衣隨風飛舞。
兩人隨後將出現的惡魔殺了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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